第335章
蓝涣和江澄亮了剑后，又各自退了一步，金光瑶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一脸无奈地对江澄幽幽叹道：“江宗主，我是想，伏公子脾气犟，你的脾气也冲，怕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也使得江夫人为难，刚巧今儿个早上碰见了伏公子，便好心好意地帮你劝他几句，怎么就成了吹妖风呢，现在倒好了，闹得我两面不是人，那我就不管了罢。”
伏元还被温昼拉着走不掉，心里头老大的不痛快，心想，方才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来挑事儿的吗？现在这一副无辜的模样算个什么？温若寒是被金光瑶杀的，他一看见金光瑶就冒火，恨不得活活掐死这个叛徒，压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江澄当场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整日里存着这么些鬼蜮心思，难怪身子差，吃再名贵的药，心里有病，也不济事。”
金光瑶微笑道：“江宗主不也是么？成日里算来算去的，家务事却越算越不清楚，论心里的病，江宗主只怕比我还要严重，纵然江夫人神医妙手，怕是也束手无策。”
温情一听，暗想，金光瑶说得也没错，江澄确患有失眠之症，病根在心里，她可以医治肉体，却医不了他的心。
眼看两位长辈又言辞交锋起来，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金凌颇为无奈，出言劝和：“舅舅，小叔，大家如今都在一条船上，合该同舟共济才是，这种时候就别逞口舌之快了。”
江澄面带讥嘲地道：“论口舌之争，我哪里比得上你小叔，我连蓝宗主都不如,从来清谈会上他们一开口，我就没有插话的份儿了，话都让他们说完了，我这种笨嘴拙舌的，只要坐着鼓掌便是了。”说着，当着蓝涣的面，“啪啪”鼓了两下掌，蓝涣微微一笑，仍旧风度翩翩的模样，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
周围一圈术士听了均想，原来这玄门仙首也爱吵嘴，就是说话太过于拐弯抹角了，总不肯痛快丢句“你大爷的”之类的脏话出来，实在不够痛快。
金光瑶抿嘴一笑，从容说道：“江宗主这说的什么话？仙门高士不少都是性情孤高，不爱应酬的，若是我话不多些，暖暖场子，那清谈会难免过于冷清，谁叫我脸皮厚呢？抛砖引玉的事情，也只有我这厚脸皮的来做了。”
说罢，他却忽然转过脸，对伏元道：“伏公子，方才金宗主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意下如何？”
伏元冷笑道：“我跟你们，可不是一条船上的。”
金光瑶笑道：“怎么不是？你在云宫中和黄嗣龙作对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对温氏的忠诚我很佩服了，但时也势也，现在连温宗主的亲侄儿都投降了，你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也无济于事。”
伏元抱着手臂，说道：“金光瑶，我知道你这张嘴很厉害，但你再怎么舌灿莲花，让我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别人投不投降，我不管，我反正是宁死不降。”
他旁边的翠翘一听他态度居然还是这么死硬，立时急了，也顾不得好些人在，红着眼睛斥道：“你怎么跟驴一样死倔死倔的呢？那个什么凤凰互啄的仗，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温家老爷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连姓温的都投降了，你一个姓伏的，在这儿犟什么呢？你可以跪游玄祚那个老流氓，怎么现在就不能跪几个玄门仙首呢？你还以为你还是什么世家公子呢？落草的凤凰不如个鸡！”说着，她又赔笑着对金光瑶道：“金仙督，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一上来，就胡说八道的，你让他冷一冷，火气下去肯定就软了。”
伏元却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地对翠翘道：“翠翠，我现在很冷静，我要是投降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虎贲的弟兄们？当初是我，带着他们离开岐山，离开天水，南下征战，也是我，命令他们放下兵器，解甲归田，埋没于草莽。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你以为这些年他们不想回家吗？即便是当年降了金家，也比现在这般好。但他们为什么肯好好地待着，连被乡野刁民欺负了也不敢还手？那是因为他们讲同袍的情谊，不想害了我的命，我不能反过来把他们当东西卖了。”
翠翘怔住了，她读书不多，听不大懂什么胡马，什么越鸟的，但她认为，这是她认识伏元以来，他最像男人的一次，她以翠袖擦擦眼泪，说道：“那好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温昼在一边看着伏元的神色，一改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和颓废，仿佛又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伏元喘了几口气，扯扯衣领子，对江澄道：“江宗主，你想怎样，只管冲着我来，我是战犯我承认，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虎贲的兄弟，和伏氏的门生，他们并没错，是我命令他们上的战场，他们不过是忠于主人，听命行事罢了，若要说错，也是跟错了人。”
他又对温昼说道：“你一家老小被掐着，要投降我理解，但我希望，你至少不要帮着江晚吟去对付温氏曾经的部下，那会让还忠于温氏的人很难受，那样的话，你也没脸再去面对你家的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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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昼登时羞愧难当，不敢看他的眼睛，点点头道：“我不会。”
他们二人的对话颇有几分悲壮之感，四面的喧嚣声都绝了，围观者无不默然，皆心有戚戚，唏嘘不已，想当年岐山温氏号称日照天下，何等的不可一世，如今却当真成了一抹残阳，剩下一点点火星子，在阴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的，温情瞧得十分不是滋味儿，她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忍不住背过了身子，不忍再看，家里人落到这种地步，岂是辛酸二字所能概括。
江澄瞥了温情一眼，嗤笑一声，负手蹙眉凉飕飕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付那些残兵败将呀，谁跟你们说的呀？”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大都一怔，目光都聚焦到了江澄的身上。
金光瑶双手笼在袖子里，侧首微笑道：“我说的呀，怎么，是我会错了江宗主的意？江宗主向来都恨透了温家，我还以为您要斩草除根呢。”
江澄呵呵笑道：“都说敛芳尊善解人意，一眼就能瞧出旁人在想什么，我看也未必，说是善解泽芜君的心意还差不多，我的心思如何，就不劳你揣摩了。”
金光瑶笑盈盈地道：“我若是真的能一眼瞧出旁人心里在想什么，又何至于此呢？江宗主的心思，自然不用我揣摩，那该是江夫人的事儿啊，这一回，倒是我想当然了，难道江宗主不打算斩草除根？”
江澄哼哼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没有欢愉的意味，两道沉炽的目光落在身边的温情身上，骤然眼神变得轻佻，说道：“我若是打算斩草除根，只怕回家去，夫人就要把我给斩草除根了。”这句话，引得一阵暧昧的笑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金凌着实吃了一惊，他还是头一次听江澄这么说笑，话语间颇有几分惧内的意思，连蓝涣唇边的笑意都更深了些，金光瑶徐徐说道：“看来，不是江夫人要揣摩江宗主的心思，是江宗主要揣摩江夫人的意思。”
温情转过身子，瞪了江澄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好为自己辩白，江澄这是拿她当台阶下，只怕日后她要背上一个悍妇的虚名了，而且他还直接称呼自己为夫人，其实他们并没成婚，但江澄有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在这种时候，她根本无法回绝，今日承了江澄的人情，日后就更无法理直气壮地拒绝他，比起十四年前，江澄现在似乎更为狡诈。
在一片调笑声中，温情对温昼摇了摇手，又点了点头，以手势暗示他，不必担忧，温昼瞧见了温情的手势，心中一喜，神色轻松了不少，这一切都被金光瑶看在眼里，暗想，江夫人还是心肠软，哪怕为了族人，和江澄重归于好只是时间问题，他和蓝涣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笑呵呵地对伏元说道：“伏公子，是我错了，一场误会，你别见怪。”
伏元眯着眼睛觑着金光瑶，暗自寻思，这人到底想做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起来他针对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江晚吟，伏元索性不言语，再看金光瑶和江澄打算唱哪一出。
江澄来到伏元面前，与他面对面站定，说道：“伏兄不必过分担心，我没有把温氏残部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恐怕他们再像是从前一样，助纣为虐，若是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反而生乱便不好了。”
伏元道：“那你想怎么样？明说。”
江澄道：“伏兄既然问了，那在下便也不绕弯子了，时过境迁，再要他们的性命也没有意义，但你的这些同袍，我也不放心放着不管，尤其是现在还有人打他们的主意，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虽晚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但虎贲和伏氏门生，现在投降仍然不迟，自古道，杀降不祥，只要肯投降，我保证不动他们，要让他们放下戒备，避免伤亡，还需伏兄相助。”
金光瑶挑挑眉，江澄的想法，竟然和蓝涣不谋而合，只是更提前了些，不过无所谓了，江金蓝三家，在对待温氏的立场上有一个统一的定论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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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元还被温昼拉着走不掉，心里头老大的不痛快，心想，方才难道不是你自己故意来挑事儿的吗？现在这一副无辜的模样算个什么？温若寒是被金光瑶杀的，他一看见金光瑶就冒火，恨不得活活掐死这个叛徒，压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江澄当场翻了个白眼，冷冷地道：“你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整日里存着这么些鬼蜮心思，难怪身子差，吃再名贵的药，心里有病，也不济事。”
金光瑶微笑道：“江宗主不也是么？成日里算来算去的，家务事却越算越不清楚，论心里的病，江宗主只怕比我还要严重，纵然江夫人神医妙手，怕是也束手无策。”
温情一听，暗想，金光瑶说得也没错，江澄确患有失眠之症，病根在心里，她可以医治肉体，却医不了他的心。
眼看两位长辈又言辞交锋起来，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金凌颇为无奈，出言劝和：“舅舅，小叔，大家如今都在一条船上，合该同舟共济才是，这种时候就别逞口舌之快了。”
江澄面带讥嘲地道：“论口舌之争，我哪里比得上你小叔，我连蓝宗主都不如,从来清谈会上他们一开口，我就没有插话的份儿了，话都让他们说完了，我这种笨嘴拙舌的，只要坐着鼓掌便是了。”说着，当着蓝涣的面，“啪啪”鼓了两下掌，蓝涣微微一笑，仍旧风度翩翩的模样，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
周围一圈术士听了均想，原来这玄门仙首也爱吵嘴，就是说话太过于拐弯抹角了，总不肯痛快丢句“你大爷的”之类的脏话出来，实在不够痛快。
金光瑶抿嘴一笑，从容说道：“江宗主这说的什么话？仙门高士不少都是性情孤高，不爱应酬的，若是我话不多些，暖暖场子，那清谈会难免过于冷清，谁叫我脸皮厚呢？抛砖引玉的事情，也只有我这厚脸皮的来做了。”
说罢，他却忽然转过脸，对伏元道：“伏公子，方才金宗主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意下如何？”
伏元冷笑道：“我跟你们，可不是一条船上的。”
金光瑶笑道：“怎么不是？你在云宫中和黄嗣龙作对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对温氏的忠诚我很佩服了，但时也势也，现在连温宗主的亲侄儿都投降了，你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也无济于事。”
伏元抱着手臂，说道：“金光瑶，我知道你这张嘴很厉害，但你再怎么舌灿莲花，让我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别人投不投降，我不管，我反正是宁死不降。”
他旁边的翠翘一听他态度居然还是这么死硬，立时急了，也顾不得好些人在，红着眼睛斥道：“你怎么跟驴一样死倔死倔的呢？那个什么凤凰互啄的仗，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温家老爷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连姓温的都投降了，你一个姓伏的，在这儿犟什么呢？你可以跪游玄祚那个老流氓，怎么现在就不能跪几个玄门仙首呢？你还以为你还是什么世家公子呢？落草的凤凰不如个鸡！”说着，她又赔笑着对金光瑶道：“金仙督，他就是这样的，脾气一上来，就胡说八道的，你让他冷一冷，火气下去肯定就软了。”
伏元却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郑重地对翠翘道：“翠翠，我现在很冷静，我要是投降了，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虎贲的弟兄们？当初是我，带着他们离开岐山，离开天水，南下征战，也是我，命令他们放下兵器，解甲归田，埋没于草莽。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你以为这些年他们不想回家吗？即便是当年降了金家，也比现在这般好。但他们为什么肯好好地待着，连被乡野刁民欺负了也不敢还手？那是因为他们讲同袍的情谊，不想害了我的命，我不能反过来把他们当东西卖了。”
翠翘怔住了，她读书不多，听不大懂什么胡马，什么越鸟的，但她认为，这是她认识伏元以来，他最像男人的一次，她以翠袖擦擦眼泪，说道：“那好吧，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温昼在一边看着伏元的神色，一改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和颓废，仿佛又变回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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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对温昼说道：“你一家老小被掐着，要投降我理解，但我希望，你至少不要帮着江晚吟去对付温氏曾经的部下，那会让还忠于温氏的人很难受，那样的话，你也没脸再去面对你家的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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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瞥了温情一眼，嗤笑一声，负手蹙眉凉飕飕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付那些残兵败将呀，谁跟你们说的呀？”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大都一怔，目光都聚焦到了江澄的身上。
金光瑶双手笼在袖子里，侧首微笑道：“我说的呀，怎么，是我会错了江宗主的意？江宗主向来都恨透了温家，我还以为您要斩草除根呢。”
江澄呵呵笑道：“都说敛芳尊善解人意，一眼就能瞧出旁人在想什么，我看也未必，说是善解泽芜君的心意还差不多，我的心思如何，就不劳你揣摩了。”
金光瑶笑盈盈地道：“我若是真的能一眼瞧出旁人心里在想什么，又何至于此呢？江宗主的心思，自然不用我揣摩，那该是江夫人的事儿啊，这一回，倒是我想当然了，难道江宗主不打算斩草除根？”
江澄哼哼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没有欢愉的意味，两道沉炽的目光落在身边的温情身上，骤然眼神变得轻佻，说道：“我若是打算斩草除根，只怕回家去，夫人就要把我给斩草除根了。”这句话，引得一阵暧昧的笑声，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金凌着实吃了一惊，他还是头一次听江澄这么说笑，话语间颇有几分惧内的意思，连蓝涣唇边的笑意都更深了些，金光瑶徐徐说道：“看来，不是江夫人要揣摩江宗主的心思，是江宗主要揣摩江夫人的意思。”
温情转过身子，瞪了江澄一眼，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好为自己辩白，江澄这是拿她当台阶下，只怕日后她要背上一个悍妇的虚名了，而且他还直接称呼自己为夫人，其实他们并没成婚，但江澄有意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在这种时候，她根本无法回绝，今日承了江澄的人情，日后就更无法理直气壮地拒绝他，比起十四年前，江澄现在似乎更为狡诈。
在一片调笑声中，温情对温昼摇了摇手，又点了点头，以手势暗示他，不必担忧，温昼瞧见了温情的手势，心中一喜，神色轻松了不少，这一切都被金光瑶看在眼里，暗想，江夫人还是心肠软，哪怕为了族人，和江澄重归于好只是时间问题，他和蓝涣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笑呵呵地对伏元说道：“伏公子，是我错了，一场误会，你别见怪。”
伏元眯着眼睛觑着金光瑶，暗自寻思，这人到底想做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起来他针对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江晚吟，伏元索性不言语，再看金光瑶和江澄打算唱哪一出。
江澄来到伏元面前，与他面对面站定，说道：“伏兄不必过分担心，我没有把温氏残部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恐怕他们再像是从前一样，助纣为虐，若是被有心人煽动起来，反而生乱便不好了。”
伏元道：“那你想怎么样？明说。”
江澄道：“伏兄既然问了，那在下便也不绕弯子了，时过境迁，再要他们的性命也没有意义，但你的这些同袍，我也不放心放着不管，尤其是现在还有人打他们的主意，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虽晚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但虎贲和伏氏门生，现在投降仍然不迟，自古道，杀降不祥，只要肯投降，我保证不动他们，要让他们放下戒备，避免伤亡，还需伏兄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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