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温情从台阶上站起来，和江宁面对面，说道：“好，既然你承认了，你再来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你是行凶施害的人，但也有为自己说话的机会，你能抖这么大一个机灵，把你表哥搬出来撑腰，想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你自辩吧，把你准备好的话都丢出来，看看能不能说服我，说服所有人。”
江宁颤抖一下，显然还是很惧怕自己母亲，温情神情冷峻地对那几个孩子说道：“你们谁进去，把刘嫂和栓子请出来，让他们和灯芯儿来对质。”
那几个孩子你看我看你，却不敢动。
江宁看了看自己边儿上的几个少年，都是从前跟在栓子后面欺侮过他的，那几个少年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畏惧。
金凌也顺着江宁的目光去看那几个孩子，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几个少年都听到他是江宁的表哥，打扮气派，华彩丽服，腰间又佩着剑，神态不怒自威，一看就不好招惹，纷纷摇头，金凌转过脸，对温情道：“舅妈，不能光听他们一面之辞呀，咱们先回去吧，听表弟的解释，有什么事等舅舅回来，再一起商量，如果栓子一家，对于我们这边给出的……嗯……抚慰不满意，那么还可以继续谈，江家不是不讲理，要什么都好说，五千两不够，再加五千两也没有问题，就算是承担起栓子的下半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金光瑶听了金凌的说辞，微微一笑，心想，金凌现在说话倒是比从前谨慎多了，他不用补偿，不用赔偿，用了“抚慰”这个词，倒是挺小心，让旁人寻不着错处，若是用赔偿，那就是承认自己这边错了，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看来不仅江宁做了准备，连金凌也做好了准备，这态度是要兄弟一条心，死硬到底了，他既然敢这样说，那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让江宁脱罪的证据。
这时候围观的人里头忽然传来一个尖刻而又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好大的口气呀，有钱了不起呀，这就是仙门世家，打残了人，就花钱了事，人家的一辈子是一万两银子能买的？”
金凌顺着声音回头去扫视人群，说话的是个瘦骨嶙峋，头发斑白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团渔网，一双三白眼阴森森的，歪着嘴说道：“小娘皮，瞧什么瞧？老娘说错了么？你们这些人呐，不拿我们这些下等人当一会儿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当年，姓温的斩下我家相公的头，到如今也没个交代呢，。”
宗沅连忙出言呵斥道：“邹二娘，别胡说八道，你相公是自己违背禁令跑到云岭去，被砍了头，能怪谁？”
金光瑶估摸着，撺掇刘嫂去找江夫人的可能就是这个邹二娘，她应该还有同伙，这些人盯着江夫人的一举一动，寻到了机会，设计让刘嫂见到了江夫人，这个水云间，还真是掺了不少黄嗣龙和沐澜的人，随时在搅风搅雨，企图破坏几日后的会盟，看这些围观者的神情，都是同情栓子，不满江宁的，也是，一个仙门世家的公子，一个乡下孩子，寻常人都会认为是江宁欺压了栓子，人总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这种恃强凌弱的故事，很容易引起愤慨。
金凌被拆了台面，却也不想和一个老寡妇计较，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没有不拿谁当一回事，我要真不拿栓子当一回事，也不会站在这里被你奚落了。”
邹二娘尖声道：“那咱们还得谢谢您大少爷下凡来普度众生是吧？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吃，拿咱们当尿壶玩儿呢？昨晚怎么没见你在这儿呀？随意打发个手下来送点钱，逼着人家摁手印，今儿就来充好人，坏人好人全给你们演了。”
金光瑶实在听不过去了，金凌肯定骂不过这个泼妇，他决定亲自下场，金光瑶把外袍给蓝涣拿着，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模样有些痞痞的，蹲在台阶上懒洋洋地说道：“这位大嫂，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吧？昨晚上谁逼着摁手印了？你是就在边儿看着，还是在窗子下面偷窥了？五千两是一点儿钱吗？既然你觉得不算什么，那你也施舍个五千两给栓子呗，不就是一点儿钱的事儿吗？今天金家宗主和蓝家宗主都在这里了，江夫人和江公子也亲自上门了，还不算是当回事吗？还有，别一口一个咱们的，刘嫂跟你怎么是一块儿了？你和老温家的仇，和江家有什么关系？江家当年还被温家灭门了呢，温家至今也没给江家个交代呀，你要交代，我带你去找温家老宗主的棺材，让他的鬼魂给你交代呗，你看成吗？”
金光瑶一连串的话下来，说得邹二娘脸色都发青了，讪讪地道：“我就随口说几句，你至于顶那么多句么？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抬杠？”
金光瑶一根眉毛挑起，两片嘴皮子动得贼快：“谁规定了大男人就不能抬杠呀？再说了，我跟你讲道理怎么叫抬杠？先撩拨的是贱人知道不？你能挖苦我侄子，我不能出个头了？先欺负小孩子家家的老实，吵不过我就拿男人女人说事儿，算怎么回事儿呀？自己没本事帮栓子就少说风凉话，别成天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了成吗？当心死后下了地狱拔舌头，我看你呀，就是见不得人家好，毕竟人家有交代，你没交代，我说得对不对？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爱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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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大串话说出来都不带喘气的，邹二娘这下彻底成了个青脸鬼，气得一跺脚：“呸，好女不跟男斗，这热闹老娘不看了。”一转身，挤出人群走了，邹二娘向来刁钻刻薄，得理不饶人的，这还是头一次打嘴仗败下阵来，当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蓝涣正襟危坐，笑而不语，一派君子风范，金光瑶却兴致高昂，把狗尾巴草拿下来，继续穷追猛打，对着邹二娘的背影喊道：“谁求你来看了？你算什么好女呀？好女能是你这样的搅屎棍？别侮辱了好女俩字成不？”引得围观的那些男男女女一阵哄笑，金凌还是头一回看金光瑶这样和人吵架，金光瑶从前一直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模样，除了在观音庙死之前骂了几句脏话，就没在他面前说过不雅的词汇，金凌听得都愣住了，金光瑶对金凌笑笑：“嘿嘿，二十年没和人对骂过了。”他又对蓝涣道：“二哥，我方才厉不厉害？”
蓝涣十分捧场的抿嘴笑道：“厉害。”
金光瑶有些小得意地说道：“那当然，论吵架，没有人能吵得过我。”
他很有吵架的天赋，当年在观音庙把蓝涣怼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其实在观音庙里，与其说他和蓝涣是在辩驳，不如说是在争吵，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蓝涣说：“二哥，你天真也要有个限度”的时候，蓝涣好像都快被他说哭了，蓝涣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否定过，虽然这句话一般人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对于他这样从小听赞美长大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很重了。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只是情绪上了头，才会口不择言，那时候他真的有点恨了蓝涣，恨蓝涣当初为什么要怂恿他回金家，恨蓝涣为什么要选他这个微贱之人和大哥结义，又为什么要引他进仙门的权力场，他很想质问蓝涣：“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你造就的么？如果不是为了逃避对你那不能言说的感情，给我们各自一个痛快，我又怎么会急匆匆地娶秦愫？得不到爱，我只好拥抱权力，这有什么不对呢？”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只能说他和蓝涣都低估了世事的无常，谁能想到造观音像的人，也成为毁灭观音像的人呢？塑像的那一刻，必然没有想过毁掉自己的心血。或许这就是命运，他们都是被命运嘲弄的可怜人罢了。
邹二娘被金光瑶骂走了，宗沅上前陪笑着道：“夫人，这桩恩怨，两年前已经定案了，没什么可再说的，江宗主愿意出来给栓子一家抚慰金，那是凤头儿偶然提了，江宗主可怜栓子，也想为夫人和公子积点儿善德，哪知道这刘嫂不清醒，非得闹到夫人面前来，这么纠缠下去，倒是咱们这边儿好心办坏事儿了。”
温情稍假以辞色，对金凌语气和缓地说道：“这几个孩子什么都没有说，要是江宗主愿意和我商量，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她又对宗沅道：“方才我看刘嫂的态度，似乎她对于两年前的判决，并不服气，不过是碍于你们于总排头的威严罢了，至于她接受江家的抚慰金，也是碍于张副总排头的施压，如金宗主所言，不能只听一面之辞，要弄清楚孰是孰非，那只有让江宁和栓子再次对质。”
金凌念头飞转，心想，江宁有证据在手里，再对质也没什么，他来之前已经打听过栓子一家的底细，栓子没什么大能耐，字都认不全，他母亲也不是什么读过书明白事理的女子，也没什么见识，能辩出个什么道理来？他和金光瑶加起来难道还说不过他们么？
金凌如此想着，对金光瑶使了个眼色，金光瑶得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示意会帮忙，之前金凌没扯进来，他不好说话，现在金凌扯进来了，他免不得得帮帮腔了，再对质一次也好，让栓子一家彻底闭嘴，让那些议论的心服口服。
金凌于是对江宁道：“理在你这边，再对质一次也无妨。”他又取出一个片金叶子，在那几个孩子面前晃了晃：“谁去把栓子请出来，这就是谁的。”终于有一个孩子站了出来，说道：“我去我去。”他小跑着上了台阶，进了栓子家门，没多久，就和刘嫂一左一右扶着栓子出来了。
虽然江宁个子高了许多，气度也不比从前，栓子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指着江宁道：“就是他，就是他把我打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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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颤抖一下，显然还是很惧怕自己母亲，温情神情冷峻地对那几个孩子说道：“你们谁进去，把刘嫂和栓子请出来，让他们和灯芯儿来对质。”
那几个孩子你看我看你，却不敢动。
江宁看了看自己边儿上的几个少年，都是从前跟在栓子后面欺侮过他的，那几个少年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畏惧。
金凌也顺着江宁的目光去看那几个孩子，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几个少年都听到他是江宁的表哥，打扮气派，华彩丽服，腰间又佩着剑，神态不怒自威，一看就不好招惹，纷纷摇头，金凌转过脸，对温情道：“舅妈，不能光听他们一面之辞呀，咱们先回去吧，听表弟的解释，有什么事等舅舅回来，再一起商量，如果栓子一家，对于我们这边给出的……嗯……抚慰不满意，那么还可以继续谈，江家不是不讲理，要什么都好说，五千两不够，再加五千两也没有问题，就算是承担起栓子的下半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事。”
金光瑶听了金凌的说辞，微微一笑，心想，金凌现在说话倒是比从前谨慎多了，他不用补偿，不用赔偿，用了“抚慰”这个词，倒是挺小心，让旁人寻不着错处，若是用赔偿，那就是承认自己这边错了，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看来不仅江宁做了准备，连金凌也做好了准备，这态度是要兄弟一条心，死硬到底了，他既然敢这样说，那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让江宁脱罪的证据。
这时候围观的人里头忽然传来一个尖刻而又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好大的口气呀，有钱了不起呀，这就是仙门世家，打残了人，就花钱了事，人家的一辈子是一万两银子能买的？”
金凌顺着声音回头去扫视人群，说话的是个瘦骨嶙峋，头发斑白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团渔网，一双三白眼阴森森的，歪着嘴说道：“小娘皮，瞧什么瞧？老娘说错了么？你们这些人呐，不拿我们这些下等人当一会儿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当年，姓温的斩下我家相公的头，到如今也没个交代呢，。”
宗沅连忙出言呵斥道：“邹二娘，别胡说八道，你相公是自己违背禁令跑到云岭去，被砍了头，能怪谁？”
金光瑶估摸着，撺掇刘嫂去找江夫人的可能就是这个邹二娘，她应该还有同伙，这些人盯着江夫人的一举一动，寻到了机会，设计让刘嫂见到了江夫人，这个水云间，还真是掺了不少黄嗣龙和沐澜的人，随时在搅风搅雨，企图破坏几日后的会盟，看这些围观者的神情，都是同情栓子，不满江宁的，也是，一个仙门世家的公子，一个乡下孩子，寻常人都会认为是江宁欺压了栓子，人总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这种恃强凌弱的故事，很容易引起愤慨。
金凌被拆了台面，却也不想和一个老寡妇计较，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没有不拿谁当一回事，我要真不拿栓子当一回事，也不会站在这里被你奚落了。”
邹二娘尖声道：“那咱们还得谢谢您大少爷下凡来普度众生是吧？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吃，拿咱们当尿壶玩儿呢？昨晚怎么没见你在这儿呀？随意打发个手下来送点钱，逼着人家摁手印，今儿就来充好人，坏人好人全给你们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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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一根眉毛挑起，两片嘴皮子动得贼快：“谁规定了大男人就不能抬杠呀？再说了，我跟你讲道理怎么叫抬杠？先撩拨的是贱人知道不？你能挖苦我侄子，我不能出个头了？先欺负小孩子家家的老实，吵不过我就拿男人女人说事儿，算怎么回事儿呀？自己没本事帮栓子就少说风凉话，别成天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了成吗？当心死后下了地狱拔舌头，我看你呀，就是见不得人家好，毕竟人家有交代，你没交代，我说得对不对？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爱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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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十分捧场的抿嘴笑道：“厉害。”
金光瑶有些小得意地说道：“那当然，论吵架，没有人能吵得过我。”
他很有吵架的天赋，当年在观音庙把蓝涣怼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其实在观音庙里，与其说他和蓝涣是在辩驳，不如说是在争吵，现在回想起来，他对蓝涣说：“二哥，你天真也要有个限度”的时候，蓝涣好像都快被他说哭了，蓝涣大概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否定过，虽然这句话一般人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对于他这样从小听赞美长大的人而言，已经算是很重了。
其实他不是故意要说那样的话，只是情绪上了头，才会口不择言，那时候他真的有点恨了蓝涣，恨蓝涣当初为什么要怂恿他回金家，恨蓝涣为什么要选他这个微贱之人和大哥结义，又为什么要引他进仙门的权力场，他很想质问蓝涣：“这样的我，难道不是你造就的么？如果不是为了逃避对你那不能言说的感情，给我们各自一个痛快，我又怎么会急匆匆地娶秦愫？得不到爱，我只好拥抱权力，这有什么不对呢？”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只能说他和蓝涣都低估了世事的无常，谁能想到造观音像的人，也成为毁灭观音像的人呢？塑像的那一刻，必然没有想过毁掉自己的心血。或许这就是命运，他们都是被命运嘲弄的可怜人罢了。
邹二娘被金光瑶骂走了，宗沅上前陪笑着道：“夫人，这桩恩怨，两年前已经定案了，没什么可再说的，江宗主愿意出来给栓子一家抚慰金，那是凤头儿偶然提了，江宗主可怜栓子，也想为夫人和公子积点儿善德，哪知道这刘嫂不清醒，非得闹到夫人面前来，这么纠缠下去，倒是咱们这边儿好心办坏事儿了。”
温情稍假以辞色，对金凌语气和缓地说道：“这几个孩子什么都没有说，要是江宗主愿意和我商量，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她又对宗沅道：“方才我看刘嫂的态度，似乎她对于两年前的判决，并不服气，不过是碍于你们于总排头的威严罢了，至于她接受江家的抚慰金，也是碍于张副总排头的施压，如金宗主所言，不能只听一面之辞，要弄清楚孰是孰非，那只有让江宁和栓子再次对质。”
金凌念头飞转，心想，江宁有证据在手里，再对质也没什么，他来之前已经打听过栓子一家的底细，栓子没什么大能耐，字都认不全，他母亲也不是什么读过书明白事理的女子，也没什么见识，能辩出个什么道理来？他和金光瑶加起来难道还说不过他们么？
金凌如此想着，对金光瑶使了个眼色，金光瑶得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示意会帮忙，之前金凌没扯进来，他不好说话，现在金凌扯进来了，他免不得得帮帮腔了，再对质一次也好，让栓子一家彻底闭嘴，让那些议论的心服口服。
金凌于是对江宁道：“理在你这边，再对质一次也无妨。”他又取出一个片金叶子，在那几个孩子面前晃了晃：“谁去把栓子请出来，这就是谁的。”终于有一个孩子站了出来，说道：“我去我去。”他小跑着上了台阶，进了栓子家门，没多久，就和刘嫂一左一右扶着栓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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