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金光瑶和蓝涣回到竹楼里，芙蓉早已把他午时要喝的药熬好了，药搁在桌上，结了一层衣子，蓝涣摆摆手，沉吟半晌，说道：“放久了，倒了罢，重新去煎一碗来。”
芙蓉不怎么怕金光瑶，却一直有些怕蓝涣，当即便把药给端了出去，金光瑶在边儿上看着，待芙蓉出去后，眼睛往后瞥了一下，轻轻一笑，闲闲地道：“还以为会砸东西呢。”
蓝涣在他身畔坐下，平静地道：“不会，他少年时，城府就甚深。”
金光瑶道：“断一根手指倒还算好了，这事儿若是认真计较，那些家族联合起来，逼江宗主幽禁江公子也无不可，江宗主要逆势立温氏所出的孩子为嫡长子，怕是会引起巨大的反弹，毕竟他要保妻儿是人之常情，给温氏的孩子权力，却又是一回事了，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种时候，他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即便是他在面对五仙教的时候有了差池，他的部下也知道该效忠谁。”
蓝涣道：“你能想到的，怀桑也能想到，江夫人抢先一步，倒也不失机敏，只是手段未免过于狠辣，怕是日后，江公子要与她离心了。”
金光瑶道：“温家的人都是这样的性子，对于世家的继承人而言，和自己母族过于亲近，是会引人诟病的，世家豪族中最好的母子关系，就是不远不近，不好不坏，美其名曰叫做分寸、礼数，这就是做世家嫡子的代价，其实……温氏和江家的嫡长子是不应该共存的，对于江澄而言，把儿子和出身温氏的母亲分开，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就像是蓝家对待你和你母亲一样，但是……他显然已经厌倦理智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几十年保持理智，是很痛苦的事情，江公子的性子也确实需要压一压，他和野教里的人走得近，有个令他害怕的人镇着他也好，以免他过于放纵，弄得江家变了味道。”
蓝涣敛目，漠漠地道：“疯狂往往托生于理智。”
金光瑶心尖颤了颤，面上却露出一个令人舒心的微笑，用帕子垫着，从灌了火炭的黄铜盅里，取出一个温温的瓷盅，说道：“这是今儿早上，你堂弟差人给你送的银耳雪梨汤，说是帮你解解酒，你呀，酒品不好，一喝了酒就闹笑话，昨儿晚上，把我的剑都给丢河里去了。”
蓝涣接过瓷盅，喝了一口甜酸可口的银耳雪梨汤，漫然道：“是么？以后我不仔细，喝了酒，你打昏我便是。”
金光瑶吃吃地笑道：“我哪儿舍得打你？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你。”
蓝涣道：“你的剑寻回来了吗？”
金光瑶的笑容忽然散了，语气也凉飕飕的：“师哥派人给捞回来了，你若时时看我的剑不顺眼，以后我就不用了，我知道，你很介意它是温若寒送我的，这么多年， 一直隐忍不发，心里很难受罢，你呀，就爱在肚子里面翻江倒海。”
他想得很明白了，还是觉得把话敞开了说好，蓝月亮比黑月亮讲理，黑月亮说到底也是围着蓝月亮转的，蓝月亮会把所有阴暗的情绪，包括愤怒，嫉妒，猜疑都丢给黑月亮，然后自己选择遗忘，以回避这些不堪之处，症结还是在蓝月亮这里。
蓝涣把瓷盅搁下，端详着金光瑶，金光瑶却把脸转了过去，太阳光透过窗棂**来，晒得人暖洋洋的，屋子里却很寂静。
过了一会儿，金光瑶才听得蓝涣柔和如汤汤春水的嗓音：“我想，当年在云梦，我便爱上了你，是我太懦弱，羞于面对内心的感情，才一直自欺欺人，导致一次次地与你错过，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的感受妥协。”语气轻柔，带着淡淡的惆怅，使人听之感伤。
金光瑶转过脸，看着蓝涣清绝的眉眼，冷静地道：“当年如果你对我诉说衷肠，我也不会跟你的，因为那时候在我心里，飞黄腾达出人头地最重要，如果我跟了你，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靠色相上位，地位低贱的男宠，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金光善的儿子，你如果收了我做你的情人，会和金家交恶，那就是对不起蓝家，这些你心里都是很清楚的，所以你并没有错，这个世上，有挚爱却只能成为过客的，比比皆是，因为跟许多事情比起来，个人的喜恶只能放在次要的地位，这就是人，随心所欲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那些不在乎别人看法这样的话，人只要活在尘世中，就不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虽然你有你的图谋，但你确实对我的抱负不遗余力地支持，早已超出我对你当初的那点恩惠，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好，你也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所以不用觉得遗憾，当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也许我的死亡，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让你我从过去的枷锁中挣脱出来，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蓝涣露出很痛苦的神色，说道：“你说得对，有时候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可悲的是，遗憾中又往往存在着必然，似乎一切都早已注定，而我们却无能为力，连第二种选择都没有。”
金光瑶见他很难受的模样，轻声抚慰道：“二哥，这就是人生，尤其是你们这些世家宗主的人生，就像是被虫子蛀蚀过的锦绣罗帐，远远看上去章纹华美，可凑近了看，都是千疮百孔不堪入目的，谁也不比谁体面，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事事顺遂的，我们都要学着接受，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这次我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贪慕虚荣，争强好胜了，我承认，以前我和你好，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你的身份和地位，我也……确实欺负你单纯不谙情爱，便勾引过你，也利用过你，对于那些，我无话可说，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现在，就算你失去了权势和地位，不是蓝家宗主了，哪怕明天成了个一文不名的乞丐，我也愿意跟着你去上街要饭……不对，你根本不用要饭，我来养你，大不了回到最初一穷二白的时候，我仍旧去做账房先生便是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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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被他最后几句略傻的话逗笑了，金光瑶那么八面玲珑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傻话，他微微摇首，说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说的我好像很无用一般。”这话虽然傻，可他听在耳中，心头却似浇了雪梨汤般酸甜。
金光瑶眨眨眼睛，连忙小声解释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才艺那么多，就是上街吹箫卖艺，也能赚不少钱的，当然不用我养，我知道你嫌铜钱脏，我给你敲锣打鼓吆喝捡铜钱串铜钱。”
蓝涣抿嘴一笑，身子前倾，凑近了金光瑶一些，双目如两颗星子，粲然生辉，轻笑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为你起敛芳这个号么？”
金光瑶愣怔一下，说道：“是因为我为人内敛谦逊？从不与人争先？”
蓝涣摇摇头，缓缓地说道：“当时我想的是，这朵小花真好看，可惜不属于我，即便我不能独占，也不愿太多人闻到他的芬芳，我私心里，只想你为我一人绽放，所以，愿你收敛自己的芬芳，这想法，是不是很可怕很自私？但我如今，依然这样想。”
金光瑶瘪瘪嘴，垂下头低声嘟哝道：“谁是小花了？毒花还差不多吧？从前我一向都是很洁身自好的，除了你和秦愫，绝对没有勾引过别人，我的桃花可没你那么多，光知道叫我收敛，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想当年给你扔花的女修那么多，你自己怎么不收敛收敛呢？”
蓝涣把金光瑶的下巴挑起，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也知道我自己这样想很自私，但总无法自控，理智告诉我，你和温若寒并没有什么，可是总难以释怀，你不必总和我解释剖白，是我自己想不开，不是你的错，与其说是我介意你和温若寒，不如说是我对自己曾经的无能感到愤怒，你就像一朵飞花一般，总是让我抓不住。”
金光瑶抱住蓝涣，鼻尖在他脖颈上蹭蹭，闷闷地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收留我，让你胡思乱想来气你的，他想报复叔父。”
蓝涣也抱住金光瑶，在他耳边说道：“当初，他收留了你为亲随，还特意亲自来告诉我，讥讽我无能，当时我真的很愤怒，我觉得自己简直一败涂地，一无是处，所以后来，我才会选择违背叔父的意思，说服大哥和我们结拜，把你送进金家，又和金家结盟，我想证明，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可是到头来，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金光瑶又怔了怔，心中错愕不已，他只知道温若寒收自己是为了刺激蓝涣，没想到温若寒还嫌不够，居然还特意去告诉蓝涣，按照温若寒那个尿性，肯定没说什么好话，没准儿还和蓝涣瞎说八道自己和他怎么怎么了，难怪蓝涣在扶风镇外面的时候，会是那种奇怪的反应，蓝涣实在是太能憋了，比他还能憋。
金光瑶道：“二哥，你能给我的，他不能给，太阳虽然很灿烂，但我只喜欢月亮，我是为了靠近你，才去岐山的，以后我们好好的吧，我娘和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要往明天看，才会有盼头，如你所愿，以后我只为你一人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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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不怎么怕金光瑶，却一直有些怕蓝涣，当即便把药给端了出去，金光瑶在边儿上看着，待芙蓉出去后，眼睛往后瞥了一下，轻轻一笑，闲闲地道：“还以为会砸东西呢。”
蓝涣在他身畔坐下，平静地道：“不会，他少年时，城府就甚深。”
金光瑶道：“断一根手指倒还算好了，这事儿若是认真计较，那些家族联合起来，逼江宗主幽禁江公子也无不可，江宗主要逆势立温氏所出的孩子为嫡长子，怕是会引起巨大的反弹，毕竟他要保妻儿是人之常情，给温氏的孩子权力，却又是一回事了，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这种时候，他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这样一来，即便是他在面对五仙教的时候有了差池，他的部下也知道该效忠谁。”
蓝涣道：“你能想到的，怀桑也能想到，江夫人抢先一步，倒也不失机敏，只是手段未免过于狠辣，怕是日后，江公子要与她离心了。”
金光瑶道：“温家的人都是这样的性子，对于世家的继承人而言，和自己母族过于亲近，是会引人诟病的，世家豪族中最好的母子关系，就是不远不近，不好不坏，美其名曰叫做分寸、礼数，这就是做世家嫡子的代价，其实……温氏和江家的嫡长子是不应该共存的，对于江澄而言，把儿子和出身温氏的母亲分开，才是最理智的做法，就像是蓝家对待你和你母亲一样，但是……他显然已经厌倦理智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几十年保持理智，是很痛苦的事情，江公子的性子也确实需要压一压，他和野教里的人走得近，有个令他害怕的人镇着他也好，以免他过于放纵，弄得江家变了味道。”
蓝涣敛目，漠漠地道：“疯狂往往托生于理智。”
金光瑶心尖颤了颤，面上却露出一个令人舒心的微笑，用帕子垫着，从灌了火炭的黄铜盅里，取出一个温温的瓷盅，说道：“这是今儿早上，你堂弟差人给你送的银耳雪梨汤，说是帮你解解酒，你呀，酒品不好，一喝了酒就闹笑话，昨儿晚上，把我的剑都给丢河里去了。”
蓝涣接过瓷盅，喝了一口甜酸可口的银耳雪梨汤，漫然道：“是么？以后我不仔细，喝了酒，你打昏我便是。”
金光瑶吃吃地笑道：“我哪儿舍得打你？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你。”
蓝涣道：“你的剑寻回来了吗？”
金光瑶的笑容忽然散了，语气也凉飕飕的：“师哥派人给捞回来了，你若时时看我的剑不顺眼，以后我就不用了，我知道，你很介意它是温若寒送我的，这么多年， 一直隐忍不发，心里很难受罢，你呀，就爱在肚子里面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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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把瓷盅搁下，端详着金光瑶，金光瑶却把脸转了过去，太阳光透过窗棂**来，晒得人暖洋洋的，屋子里却很寂静。
过了一会儿，金光瑶才听得蓝涣柔和如汤汤春水的嗓音：“我想，当年在云梦，我便爱上了你，是我太懦弱，羞于面对内心的感情，才一直自欺欺人，导致一次次地与你错过，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我的感受妥协。”语气轻柔，带着淡淡的惆怅，使人听之感伤。
金光瑶转过脸，看着蓝涣清绝的眉眼，冷静地道：“当年如果你对我诉说衷肠，我也不会跟你的，因为那时候在我心里，飞黄腾达出人头地最重要，如果我跟了你，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一个靠色相上位，地位低贱的男宠，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金光善的儿子，你如果收了我做你的情人，会和金家交恶，那就是对不起蓝家，这些你心里都是很清楚的，所以你并没有错，这个世上，有挚爱却只能成为过客的，比比皆是，因为跟许多事情比起来，个人的喜恶只能放在次要的地位，这就是人，随心所欲是不可能的，不要说那些不在乎别人看法这样的话，人只要活在尘世中，就不可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虽然你有你的图谋，但你确实对我的抱负不遗余力地支持，早已超出我对你当初的那点恩惠，即使最后的结局不好，你也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所以不用觉得遗憾，当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也许我的死亡，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让你我从过去的枷锁中挣脱出来，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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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抿嘴一笑，身子前倾，凑近了金光瑶一些，双目如两颗星子，粲然生辉，轻笑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为你起敛芳这个号么？”
金光瑶愣怔一下，说道：“是因为我为人内敛谦逊？从不与人争先？”
蓝涣摇摇头，缓缓地说道：“当时我想的是，这朵小花真好看，可惜不属于我，即便我不能独占，也不愿太多人闻到他的芬芳，我私心里，只想你为我一人绽放，所以，愿你收敛自己的芬芳，这想法，是不是很可怕很自私？但我如今，依然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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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涣把金光瑶的下巴挑起，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也知道我自己这样想很自私，但总无法自控，理智告诉我，你和温若寒并没有什么，可是总难以释怀，你不必总和我解释剖白，是我自己想不开，不是你的错，与其说是我介意你和温若寒，不如说是我对自己曾经的无能感到愤怒，你就像一朵飞花一般，总是让我抓不住。”
金光瑶抱住蓝涣，鼻尖在他脖颈上蹭蹭，闷闷地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收留我，让你胡思乱想来气你的，他想报复叔父。”
蓝涣也抱住金光瑶，在他耳边说道：“当初，他收留了你为亲随，还特意亲自来告诉我，讥讽我无能，当时我真的很愤怒，我觉得自己简直一败涂地，一无是处，所以后来，我才会选择违背叔父的意思，说服大哥和我们结拜，把你送进金家，又和金家结盟，我想证明，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可是到头来，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金光瑶又怔了怔，心中错愕不已，他只知道温若寒收自己是为了刺激蓝涣，没想到温若寒还嫌不够，居然还特意去告诉蓝涣，按照温若寒那个尿性，肯定没说什么好话，没准儿还和蓝涣瞎说八道自己和他怎么怎么了，难怪蓝涣在扶风镇外面的时候，会是那种奇怪的反应，蓝涣实在是太能憋了，比他还能憋。
金光瑶道：“二哥，你能给我的，他不能给，太阳虽然很灿烂，但我只喜欢月亮，我是为了靠近你，才去岐山的，以后我们好好的吧，我娘和我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要往明天看，才会有盼头，如你所愿，以后我只为你一人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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