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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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那三足金乌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中盘桓一阵,长鸣数声,又化为一道金光,飞回金印之中去了,江中的水鬼须臾之间便被这件法器降服,江金温三家的修士纷纷叹服,尤其是温家修士,均在心内暗暗地想:宗主明明有这样厉害的法器,当年却不肯请出来,偏生要咱们在前线与同伴尸身炼成的尸傀儡拼杀。这种念头一上来,温家修士不免都凄怆满怀。

   

   

  三家修士均退上了岸,江家修士和金家修士还在修整,温氏的修士却自动十个为一伍有序排列在一处,队列齐整,济济跄跄,虽败而不乱,伏元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地跑过来,与李端把手,动容地道:“不曾想,咱们此生还有再见面的一日。”

   

   

  李端道:“伏少主,这些年,劳你为我们这些该死之人奔波了,每每见你传来的字条,这一年才算安心。”

   

   

  伏元收敛了平素那愤世嫉俗的神情,正颜肃然道:“为诸位兄弟效犬马之劳,乃是伯初的荣幸。”

   

   

  伏元离开队伍独自游荡,除了消除于化龙的疑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温氏残部虽然隐没在山野间,但仍然需要一个人保持自由身,随时刺探仙门和野教的动静,为其他人传递消息,伏元自愿接受了这个风险巨大的任务,代价就是二十年的居无定所和忍辱负重。

  他放下了仙门世家贵公子的身份,甘愿成为一个江湖骗子四处游荡,他既是探子,也是人质,每个月都要去排教的分舵报道,表示自己没有脱离控制,同时也要接受排教的监视和定期问话,因此不得再修炼,久而久之竟成了废人一般。

   

   

  五仙教那边接二连三的捣乱之策被一一化解,一时间没了声息,连笛声也停止了,金凌心中难免有些飘飘然的倨傲之情,心想,五仙教那帮鸡鸣狗盗之徒,想和根基深厚的仙门世家斗,还差了些,光一个半死不活的温家他们都斗不过,骆驼再瘦死了也比马大,本来五仙教是想引起虎贲的哗变,进而让那些隔岸观火的世家有了借口,去质疑江澄“联温路线”的合理性。

  如果虎贲哗变或是倒向五仙教那一边,他们会言之凿凿地大肆渲染,叫嚣温狗永远不可能成为自己人,甚至江澄和温情的婚姻,都会从江澄个人的家事被演化成和整个仙门作对的大事,而反之,如果能顺利使得温氏归降,这件事还可以**作成为方略和政策的差异。

   

   

  金凌到现在终于有些体会了,为什么金光瑶和江澄都不喜欢野教,找到机会就要打压,野教里的人,手段实在太阴了,花招也多,跟他们比起来,岐山温氏还好打交道些,和沐澜的威胁比起来,射日之争和当年的围剿乱葬岗都是仙门内讧,就算魏婴修炼的是鬼道,他也是仙门公子榜上有名的人物,算不得什么异端,无非也就是谁当老大的问题,无论谁占了那个鳌头,代表的都是仙门世家大族的利益,就好像四十年前的岐山温氏为主导的那场平南之征,为的还是维护仙门世家的统治,而消除隐患,是以得到诸多家族的支持,还有金光瑶推行瞭望台以加强大家族对边陲地区的控制,防范野教和如黑苗一般的异族,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违背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就会被推翻取代,岐山温氏和兰陵金氏都是如此,而沐澜,她显然是一个彻底的造反者和颠覆者,就算是温氏,也是不可能和她合作的,因为温氏归根结底,和那些野教和四夷不同,他们还是仙门世家集团的一部分,温荻的舅舅,是洛阳裴家的宗主,阴骁的父亲,是南阳阴氏的宗主,温情更是江澄的妻子,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注定了温氏不会成为五仙教的伙伴。

  沐澜虽然狠毒而富有心计,但却忘记最根本的一点,她和黄嗣龙口口声声渲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岂不知,在温家人及其所属阵营的势力眼里,他们也是非我族类,更甚之,在聂怀桑眼里,沐澜也是非我族类。

   

   

  虽然现在他们面临许多困厄,但金凌敢断言,沐澜不可能复仇成功,野教不肯帮她,她就用仙门的力量反仙门,简直自相矛盾,滑稽至极,像菟丝子一样依附在别人身上生长无疑会让她色厉内荏,这样经不起推敲的起家手段,已然注定了她的失败。

   

   

  金凌理清楚了思绪,见江澄还在看下面的动静,对江澄道:“舅舅,依我看,温家是不会哗变的,当初灭黑苗就是他们家领的头,从前温若寒对排教也多有打压,我能感觉到,伏元的心里,始终对野教没有归属感,他看不起黄嗣龙,将他们放进来吧,对他们来说,沐澜和黄嗣龙比起你更不是自己人,让舅妈和表弟去和温三小姐叙叙旧,这才是最管用的。”

   

  金光瑶听得金凌如此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金凌总算是有点儿开窍了,能分清楚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知道剑要对着谁,比什么都强。

   

   

  江澄黑着脸道:“你表弟手指刚断了,还疼着呢,别拉他出来赔笑了。”

   

   

  金光瑶温言道:“江宗主,从前江公子没有母族,自然轻松无所顾忌些,现在他有了,这些人加起来,和二十年的云梦江氏规模比,也差不得多少了,大小也是个中等家族,江宗主难道不希望江公子有个母族可以依靠么?你厚待温家,又苦心孤诣地把虎贲招降,难道不是为了给江公子铺个后路吗?他此时不去安抚以示亲厚,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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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澄挑眉道:“你在想什么?”

   

   

  金光瑶道:“我是希望修仙界能够重新平衡,荆楚湖湘山多水多,形势太复杂,没有你江宗主镇着,可不行,我相信有江夫人在,江公子一定能做好莲花坞的少主,本来江宗主的家事我不该多嘴,但江公子同我的经历有几分相似,我对他的感受有几分了解,好言劝几句,对江公子,不要因为觉得亏欠,便过于溺爱,那反而会害了他,江公子现在对自己的位置还不完全明白,江宗主该带着他尽快适应他的新身份才好,让他见见他那些亲戚,能帮他迅速摆正自己的位置,认识到他已经不是灯芯儿了,而是江家的少主人,温家的外甥。”

   

   

  江澄看着金光瑶,面无表情地道:“谢谢你的提醒了。”他拿起传音筒给江柏舟传话:“江柏舟,把温家的人都引进去吧,好生安置。”

   

   

  码头边上,温昼看着温家的修士在江家修士的引导下,举着手缓缓的进了水云间,心中感慨良多,他把金印又递给温玉,温玉却道:“这宗主印还是你拿着吧,它在我手里,只不过是一块铜印而已,但在你手里,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温昼看着手里的铜印,叹了口气,说道:“此物我是留不住的。”

   

   

  温玉道:“我也留不住,若放在我身上,只会为我们招来祸患,温氏对黑苗有灭族之仇,五仙教和沐澜不会放过我们的,父亲生前和我说,这赤阳印是温氏的气运所在,赤阳印在,温家就不会亡。”

   

   

  温昼深望着温玉:“小玉,你长大了。”

   

   

  温玉道:“我不过一介女流……什么事情都不懂,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行云哥哥,以后,温氏就靠你和叔父了。”她转脸看向身边默默陪伴着她的阴骁,好不容易止住的热泪又如泉涌,含情脉脉地道:“寻骎……”吐出这两字后,却又不说话了,阴骁还握着她的手,被她这么一叫才意识到,连忙松开了手,同时开了一步,表示尊重,这细微的动作全被金光瑶看在眼里,啧啧道:“破镜重圆,倒也算美事一桩。”

   

   

  他又打量打量身边的蓝涣,顺便又欣赏了一遍他那张堪称修仙界第一门面的脸,心想,不对呀,蓝涣长得比阴骁好看多了,怎么温玉就看上阴骁了?蓝涣和金光瑶对视,从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轻易探知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也和我说过的,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阴骁待温世妹好,自然能收获她的心,而我,和温世妹不过是说过几句话的交情罢了。”

   

   

  他如实地把金光瑶和他的闺房私语复述出来,毫无一点扭捏,金光瑶老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完败了,讪笑道:“这话也不一定全对,所谓秀色可餐,看你一眼,我精神都变好了。”

   

   

  江澄听得寒毛直竖,私心里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和这两个人还有魏婴和蓝湛一起待在狭小的空间里,他就不懂了,蓝曦臣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榜的第一名,代表着仙门的颜面,怎么好这样不庄重,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

   

   

  江澄打小就和蓝涣认识,他觉得蓝涣最近有点儿奇怪,倒不是说性情大变,而是一种细微的变化,只有和他很熟的人才能察觉,江澄不是非常敏感的人,却也能感觉到,蓝涣不像从前那样随时随地挂着微笑,眼神里也不再时时刻刻荡漾着温柔,反而时不时地会显出一种凛然之气,有点儿像蓝湛,但又不是蓝湛那样,蓝湛的眼神是一眼望到底的单纯,但蓝涣的眼神,却复杂多了。

   

   

  蓝涣闭关出来的时候,他也见过,那时候的蓝涣像个没了灵魂的走尸,有时候语无伦次的,整个人都笨了很多,在云梦花柳街的时候,言谈举止又恢复正常了,再过几个月见他,好像又变了,总之和四年前金光瑶出事前差得挺多,也许是受刺激太大了,导致性情变了,这个解释似乎很合理,但江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江澄正在凝思间,蓝涣抽出了腰间的裂冰,打开纱窗,临风凭窗伫立,吹奏起婉转的曲调来,萧声呜咽,荡漾着柔情,蓝涣吹奏的和《无衣》一样,也是三秦之地的民歌,叫做《蒹葭》,但不同于《无衣》的激昂,这阙曲子,乃是一首表达对恋人爱慕之情的恋歌。

   

   

  温柔的曲调传进每个人的心怀,听者都感到自己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沉静下来,心思回荡到了岐山秋日的芦苇荡里,肃杀之心被思归之意取代。

   

   

  温玉怔住了,旁边的伏元抱着臂道:“是蓝曦臣,听说他现在,被金光瑶迷得神魂颠倒的,蓝启仁都拿他没办法。”

   

   

  温玉点点头,回眸朝着望楼这里看了一眼,金光瑶借着夜眼,正好看清了她整张脸,他把温玉的脸拉近了看,定在她的一双眼睛上,金光瑶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温若寒把那块帕子给了温玉,在他记忆中,温玉的母亲也不是个多美貌的女子,充其量也就是清秀,温玉脸型和嘴巴像父亲,线条显得有些刚硬,只有那双眼睛生得好。

   

   

  好得像是从蓝玉脸上抠下来的一样。

   

   

  因为温玉是个小女孩,总是低着头,蓝启仁又一直是古板严厉,不近人情的模样,所以金光瑶一直没往那里想,在《蒹葭》的曲调中,他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像又怎么样呢?究竟不是真正的那个伊人。

   

   

   

  从前,在岐山某次庆功宴后,孟瑶去扶温若寒,温若寒忽然莫名其妙地对他说:“孟瑶,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养过一只小白兔子,第一眼看见,我就很喜欢,后来小兔子跑了,至今没有找回来,也许他都不记得我了。”语调中竟然有些哀怨。

   

   

  温若寒的忘性很大,却念念不忘一只逃脱掉的白兔。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他想逆流而上,抓着那个他,可他们之间何止隔着一条崎岖的道路,而是千山万水,纵横天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在世事面前,不过也是可怜的困兽罢了,他终究无法放下,最终既不放过蓝玉,也未放过自己。

   

   

  温若寒死了,那只小白兔子也被他彻底囚困住了,这样看的话,也许温若寒并没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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