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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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江澄看着坪上的攒攒人头,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虽然多了一个棘手的温玉,但是和温玉比起来,有效牵制住这些温家的人马更重要,温玉性情软弱,不通宗族事务,倒是不必过于防备,尽管怀柔对待便是。

   

  想到此处,江澄指着温玉对江宁道:“还不叫小姨?”

   

  江宁抬起头,眼中有些困倦之意,仍旧乖乖地叫:“小姨。”

   

  温玉也对江宁小声地道:“江公子,你好呀。”

   

  她不敢看江澄,因为江澄的模样总是凶凶的,在温玉的印象中,江澄是今晚见到的同辈中,变化最大的一个,从前他是个腼腆的俊俏少年,被岐山的姐妹们看两眼夸两句,耳朵都会发红,然后躲得远远儿的,现在却长成个不怒自威的阴沉男子,顾盼之间皆是阴鸷之气,一看就不好相与。

   

  几人说了几句话,温昼对蓝愿道:“这几日一直没有机会问问你,琼林他,还好吗?”他问完这话也觉得颇为怪异,温宁已经死了,成了具凶尸,哪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可是他私心里,并不想把温宁当成一个已死之人,温宁还有人的记忆和神智,想必也不想被人当做尸首看待吧。

   

  蓝愿一听温昼还这样关切温宁的境况,心绪潮涌,心想若是温宁在此,听到还有族人呼唤他一声琼林,那该有多好,温昼跟他的父亲,和其他温家人不大一样,温家人大都粗枝大叶,性情残暴,对敌人对自己人都狠,温昼的心思却格外细腻一些,虽然略显优柔,但也更富有人情味儿,让蓝愿又生出些亲近之感,说道:“温宁大哥……叔叔他,住在姑苏,甚好。”本来为了避嫌,他一直称呼温宁为大哥,但在自己故族的长辈面前,蓝愿还是改了称呼,叫温宁为叔叔。

   

  温昼道:“那便好,真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琼林一面,向他说声抱歉,他和你的父亲,都是纯善的好人,却都是被我们这些无能的人给拖累了。”

   

  温情道:“变成这样,大家都不想的,六哥不必再自责,不要说你,当年我们又何尝敢违拗温宗主的意思?家族倾覆,我又何尝没有责任?是我当时想得过于天真了,我以为既听宗主的话,同时不杀人不亏心,独善其身即可,可事实上,只要姓温,覆巢之下,又岂能做完卵呢?”

   

  温玉看着江宁,眼眶又红了,忧郁地道:“对不起,你们被俘虏的时候……我听说了,你们过得很苦,但是不敢出来,是我太自私了。”

   

  温情却冷静地道:“你做的是对的,你出来,也救不了谁,只会白白再赔上一条性命罢了,六哥,小妹,太阳虽然会落下,但是第二天又会升起来,我们都应该往明天看。”

   

  她看向身边的江宁,从前她觉得江宁是仇恨中开出的花,是江澄一时冲动结出的果,现在她改变了看法,也许江宁真的如江澄所说的,是新的希望,代表着一种毁灭后的新生。

   

  金凌在一边儿听着,心里有些愧怍,金光瑶教过他,当时金家变着法儿的折磨温家的老弱病残,除了泄愤,更重要的想借机把还藏着的温家人给引出来,同时试探一番,那些投降归附的家族,谁心里还同情温氏,正好抓出那些心存不忠的家族,当年温昼和伏元他们都困在深山之中,与世隔绝,自然是听不见这些消息,无法施以援手,而温玉,一个修为平平的弱女子,自顾不暇,当然也不能苛求她去救人,而魏婴,是个意外,当时连金光善也没想到,去救人的会是魏婴,想到此处,金凌心头涌上一股寒意,人心实在是太叵测了,比妖鬼更可怖。

   

  温情见温玉有些怵江澄,也知道江澄有些难以亲近,小孩子见了都怕,而江澄也不太懂怎么和女子说话,于是便挽住江澄的手臂,起了个话头:“当年在岐山,你拿到的那块手帕,就是小妹绣给我的及笄礼物。”

   

  江澄不太习惯公开场合这么和人亲近,神态有些别扭,却也没有挣脱温情的手,看了温玉一眼,说道:“是么?”

   

  温情自嘲道:“我的绣工,你是见识过的,不管绣什么,都像是一碗五香豆花。”

   

  她不是没有认真学过刺绣女工,只是实在没有天分,就自暴自弃了,但她文试出众,在医术上很有天分,从小就喜欢钻研一些人体的特性,十三岁就敢解剖死尸,这一点,江宁大约是随她,各个家族都喜欢特意培养几个医师,自己家人总是比外人更值得信任,她给温家几乎所有人都看过病,但是唯独没有给温若寒看过,从她有记忆开始,温若寒似乎就没生过病。

   

  江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不是冷笑的笑容,说了一句:“豆花也是花,就当写意画看了。”语气中竟然有些他少年时才有的腼腆之感。

   

  违心的捧场话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江澄的极限了,虽然还是比较生硬,但是温情心里还是感激江澄当着自己家里人的面,肯这么给她面子,他也在蹒跚地学着如何当一个父亲和丈夫,不过,江澄虽然聪明,但确实不是很会应酬,这是他的缺点,于是温情对他道:“我想和小妹说些梯己话,可以吗?毕竟我们也快二十年没有见了,我想和她聊聊这些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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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句话给江澄铺了一个台阶,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温玉交谈,想说几句安慰的好话吧,他的性子又说不出口,温玉是温若寒的女儿,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他和温昼都是男子,从前也认识,还能说几句话,对温玉,则根本无从下手,面对面都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放着不管又显得无理,正在难受间,温情自己愿意帮他笼络温玉,江澄自然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觉得大好不过,心想,金光瑶说得对,有个老婆的确办事方便许多,不然他还拉不下脸来应付这些妇道人家,于是江澄颇为彬彬有礼地道:“你们闺房私话,我们也不便听,外面风寒露冷,你们去屋里坐吧,今夜,我不回去了。”他又拍拍江宁的脑袋,眼中浮现出一个父亲该有的爱怜,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记得吃药。”

   

  温玉看着江澄对自己的儿子显露出的铁汉柔情,不由得有些羡慕,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温若寒对他们三兄妹,从未表现出过这样的关怀。

   

  江宁乖顺地点点头,又踌躇了一会儿,仰起头对江澄道:“那个……能不能不把小夏调走?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不关他的事情。”

   

  小夏是江宁对夏兰山的称呼,早上栓子娘亲闹过以后,江澄就把夏兰山从他身边调走了,他曾经命令过夏兰山不能离开江宁和温情身边,可夏兰山居然忽略了自己的命令,亲自跑出来给他告密,还说是江宁让他来的,虽然心是好的,但在他看来,一个长随,竟然支持着少主和自己的母亲对抗玩儿心眼,而不加以劝阻,甚至违拗温情的意思,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本分,当年自己要留下温情的时候,江秋白即使知道会引他厌恶,仍然多次劝阻,这才是客卿的本分,夏兰山太急了,急着在江宁面前表忠心,太过于逢迎未来的主人,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身份所在,江澄也不想江宁和小夏之间过于紧密,小夏只认江宁的话,迟早会为了江宁欺瞒自己,阳奉阴违,这是任何一个宗主都极端讨厌的情况,必需得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现在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江澄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带着温情拉着江宁,走远了一段距离,对江宁叹了口气,说道:“不可以,他把事情办砸了。”

   

  江宁道:“他是被我连累了,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让他出去找你的。”

  知子莫若母,温情立即便懂了,江宁之所以会忍着疼,这么配合地出来叫舅舅小姨,是为了给自己的亲随讨一个宽恕,江宁和江澄一样,可以动自己,但不能动自己下面的人,护短得很,他显然已经把夏兰山当成自己人了,硬把夏兰山给撬走了,会让江宁产生一种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对父亲的权威感到畏惧,也影响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温情看到了江宁脸上失望的表情,开口对江澄道:“小夏年纪轻,做事必定有不稳之处,谁能保证年轻的时候事情都能做对了?他的心是好的,说到底都是为江宁,江宁想保他,说明他有担当,对身边的人负责任,你就成全他这份责任心吧。再换一个,没准儿还不如小夏呢,小夏已经尽力了,既然开口提了,就给孩子一个面子吧。”

   

  江宁瞧了温情一眼,杏眼瞪得大大的,似是没想到温情会站在他这一边。

   

  江澄想了想,江宁忍着痛在这里也不容易,的确该给他颗糖吃,免得他把小夏的帐记到栓子一家头上,而且当着温情族人的面,也不好多争执,于是对江宁道:“好,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思过一月,再把他调回来,再有下次,他敢对你母亲不敬,我就把他调出莲花坞。”

   

  江宁唇角弯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闷闷地道:“知道了。”

   

  江澄叫来江柏舟,让他把江宁带回去休息,江宁揉着眼睛跟着江柏舟走了。

   

  江澄脸上的慈爱之意消散,冷笑一声,说道:“才多久呀,他心里眼里就只有少主了,光知道讨少主的好,以后还不知道背着我干什么呢。”

   

  温情看着江宁走远,对江澄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夏那样,但人心都是一样的,你换谁,都会和小夏一样的,至少小夏经过这次蹉跌,会记住教训,他也并没有对我不敬,只是太在乎江宁了。”

   

  早上她看见金凌过来,而夏兰山没有跟着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会被惩罚,在大家族里,最忌讳的,就是本末倒置,分不清楚谁是主人。

   

  江澄道:“不听话,就是不敬,如果他老老实实听你的话,把江宁带过去,我还不会罚他,你料得不错,河间那边已经给我判罪了,其中一条,就是纵子行凶,他们拿到了栓子画押的供状,要给我们的儿子判绞刑,黄嗣龙和聂怀桑真的搞在一起了。”

   

  温情很镇定地道:“《仙门疏议》中规定过,比武中误伤人至残者,处切肤之刑,没有绞刑,据我所知,这二十年《仙门疏议》没有重修过。”

   

  江澄道:“他们定的罪,是恶意伤害平民。”

   

  温情道:“我儿子已经断了一根手指,再要逼,就是逼我们母子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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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澄道:“栓子已经写了一份新供状,他是自愿比武的,还有那几个小孩儿也画押了,我让金凌还有蓝涣都在供状上盖印,正好他们当时都在,都是人证,准备好各说各话吧,他当时年纪太小,没弄干净,是我,我就夜里把栓子绑了推河里,神不知鬼不觉,还签什么生死状?多余。”

   

  温情无奈地道:“你是从小就这样吗?”

   

  江澄道:“是呀,你还记得当年有一回夜猎比赛的时候,温晁踩进了金家的金丝雨网里么?浑身都是割伤,搞得金光善亲自去温家道歉,是我事先买通了温家的门生,打听到了温晁要往那里走,又故意让金子勋听见那里有大猎物,诱导他把金丝雨网布在那里的,这两个蠢材,果真撞在一起了,这个秘密在我心里许多年了,魏婴和姐姐,包括我母亲,都不知道。”

   

  温情并没有过于震惊,她已经习惯了江澄暴躁外表下的阴沉性情,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恶作剧?”

   

  江澄看着温情,说道:“因为金子轩贬低我姐姐,我气不过,想让他们家吃个教训,你放心,正如我不会把这些教给金凌,我也不会这么教江宁的,这几十年的浮沉告诉我,人不能太聪明了,太聪明了,折福,金凌看着挺愚,未必真愚,江宁瞧着聪明,也未必是真聪明,如你所言,道理我都懂,只是很难做到罢了。”

   

  温情听了他一番自我的剖白,也抬眸望着他,说道:“有你这番话,我的心就定了。”

  江澄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和人头,说道:“这些年那么多人昙花一现,我能活到今日,挣下这一番家业,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放心跟我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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