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陆依风被金光瑶的话说懵了，他知金光瑶是在花言巧语，却也不得不承认，金光瑶说的，并非信口胡诌。
金光瑶见陆依风眼中闪过犹疑的神色，又趁势添了一把火，说道：“啊呀，说不准，梅大姑娘这样做，正是乌老前辈的意思呢，他老人家有心教训你呢，练了梅山派的法术，却不行正道，偏生要做这等同门相残之事。”
金光瑶狐假虎威，虚张声势，陆依风的手果真又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手里的冯舒语虚弱地哼哼数声，头颈一软，脑袋耷拉下来，没了声息，似是昏死过去。
此时一直缄默的计如盛终于出声了，他在陆依风背后冷冷地提醒道：“陆依风，冯舒语快叫你掐死了，他死了，梅大姑娘可要拿你喂青鳞穿山甲了。”他一向耿直，这句话说到后面，竟语带莫名的尖酸讥嘲，金光瑶心思细腻，从计如盛话语中听出浓重的酸意，莞尔一笑，心想：“冯舒语怕是梅大姑娘的入幕之宾，否则陆鲸涛也不会放心地穿上他借来的青鳞甲，黄嗣龙以为冯舒语能拿下梅大姑娘，倒是太轻看人家了。”
他再一想，又觉冯舒语和梅大姑娘暧昧，怕是在趁机讨好乌盘古，这样将来不管黄嗣龙和张凤池谁赢了，背靠着乌盘古，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倒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法子。
陆依风闻言，抖动手腕，晃了晃冯舒语，冯舒语竟没丝毫反应，他不免也有些急了，暗想：“这抱女人大腿的小白脸儿怎生如此脆弱？”
陆依风虽对冯舒语恨之入骨，但顾及他背后的势力，并没对他起杀心，手上也收着力气，他仔细一瞧，灯光下冯舒语面色惨白如鬼，嘴唇却成了青黑色，分明是中了毒的征兆，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有人对冯舒语下了毒，要叫他死在自己手里，造成被自己勒死的假象，若是叫这人得逞了，日后怕是会面临无休无止的麻烦，金光瑶一番巧言之下，陆依风也不敢笃定害死陆鲸涛的幕后黑手就是冯舒语，心乱如麻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拿着冯舒语不对，丢了也不对。
陆依风八根獠牙颤抖，惶恐紧张之情全落入蓝曦臣的眼里，他便知金光瑶的计谋得逞了，他这三弟三言两语便动摇了陆依风的心，当真是言辞如刀，刀刀夺人性命，对金光瑶这张巧嘴，蓝曦臣当真是又爱又恨。
蓝曦臣又在内心权衡，究竟该不该趁此机会击杀陆依风：杀了陆依风固然容易，可他请上身的这只瘟魔，道行少说也有数百年，陆依风一死，瘟魔离开他的身体四处作乱，必然会两败俱伤，同时也会在面对黄嗣龙的时候，化主动为被动。
蓝曦臣决定再等等，他很好奇，冯舒语打算怎么收拾他一手造成的混乱局面。
张凤池的耐心似乎永远耗不尽，俊秀的脸上摆出苦口婆心之状，锲而不舍地劝陆依风：“陆庄主，放了冯师兄吧，他中毒了。”
陆依风的手依旧不肯放，怒道：“张凤池，你好毒辣，连自己师哥都要害死了，必定是你毒的冯舒语。”
张凤池微一侧首，答道：“掐着他脖子的可不是我。”
台阶上与陆依风熟识的宾客眼看又要出一条人命，嘈杂哗然，议论纷纷，
陆依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冯舒语似乎命在旦夕，但放下他这保命符，自己又必死无疑，这时冯舒语身子抽搐一下，又恢复了意识，抬起脸来，用只有他和陆依风二人听见的声音，虚弱地轻声道：“我……我不行了，池子是要我死在你手里，你千万……千万莫上当，……你要平安离开，挟持……挟持池子的爹走便是了，你想……蓝宗主……能……动他三叔么？”
蓝涣听得清楚，眉头近了几分，金光瑶敏锐地感受到他身上泄露出一丝杀气，后颈一凉，忙问：“怎么回事？”
蓝曦臣还没回答，只听得陆依风对张凤池朗声道：“池子，要我放了你的师哥也成，但要拿另一个人来换。”
张凤池还没问陆依风想要的是谁，便摇头决绝地道：“不成。”
陆依风瞥了一眼冯舒语，狐疑地道：“你知我要谁？”
张凤池道：“你需要同时牵制我也牵制蓝宗主，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这么一说，金光瑶立时便想到了陆依风想要的是谁，心道：“陆依风真是病急乱投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亲爹给交出去？陆依风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不正是提醒蓝涣么？冯舒语真是把陆依风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再引导他做出错误的选择，看来他是不把陆依风弄死不肯罢休了。”
陆依风道：“张凤池，你就别充孝子啦，把人交来，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你爹放回来的。”
他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原本瞧热闹的这时也对陆依风多了几分鄙夷之心，常言道，祸不及妻儿父母，不论这场争端谁对谁错，陆依风把主意打到张凤池父亲身上，未免过于下作。
但也有个实在怕死的对张凤池喊道：“不如……先让老太爷随他去……权……宜之计，咱们保命要紧。”
张凤池不置可否地一笑，对陆依风道：“不如我随你去好了，听说太湖风景甚美，在那里住一段时日，对着湖光山色，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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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风道：“你和我走，也行啊。”
金光瑶对陆依风道：“你可真不愧跟着小龙头的，寻不到旁人的错处，便专找人家的父母下手，这里没人拦着你走，是你自己要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又凭什么信你？”
陆依风阴冷地道：“我自然是小人，你们若是不愿意，大不了同归于尽。”其实他心里还有一番盘算，趁此机会拿了蓝瑟做人质，姑苏蓝氏便不敢对落雁庄发难了。
蓝瑟慢慢地步下台阶，池子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歪头看他，双眉挑起，开玩笑似地道：“爹，认识这位的脚步声么？”
蓝瑟站定了，如实答道：“认识，我被抓的那天晚上，杨行川旁边还有一个人，就是他。”
张凤池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以大拇指指了指陆依风，问道：“他打你了么？”
蓝瑟道：“这倒是没有。”
池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显得白森森的，有点儿吓人，道：“没有就好。”
蓝瑟道：“我愿意同陆庄主走。”
池子苦笑道：“爹，你再被绑了，我拿什么赎你呀？”
蓝瑟认真地道：“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在想这些？你不答应他，他把瘟魔放出来，伤了这里的宾客，那可如何是好？许多人会怨恨你的。”他说的很认真，话语中并无犹疑，唯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池子怔住了，他以前觉得蓝瑟真的呆，蓝瑟打从一出生，就是世家贵子，他在一个美丽如仙境的地方长大，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一个喝了酒就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便宜爹，他的生活里不是琴就是花，根本就不懂人心险恶——所以被沐澜骗，被四脚骗，好像是个人就能骗他，张凤池在云宫是真的想他死，他想：“你既然当初头也不回地跑了，何必又要去那里？害人害己。”
还有他那死去的母亲，也是一样的笨，被老吴骗，被孙蔓菁骗，池子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蓝瑟和张红玉生的，他爹妈分明都不是聪明人，他的脑袋是遗传谁的呢？但从蓝瑟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他又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哪个部分继承自这个男子。
蓝瑟这么干脆地说要和陆依风走，倒是把池子镇住了，他觉得心头莫名压上座大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自我安慰地想：“蓝瑟也不是笨，只是从前没见过世面罢了。”
金光瑶把池子微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有些酸楚地想：“你现在能体会到“父亲”两个字的意义了么？你的亲生父亲对你，和于化龙以及老吴对你，绝对是不一样的，也许你的母亲，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你赢得了一次救赎的机会，而我，却永远没有了。”
他有几分羡慕张凤池，张凤池的生父对他是真的关怀，而他的那个父亲，对他，则又是忌惮又是利用，唯一的一丝丝父子之情也随着子轩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他还记得，在金光善生命的弥留时刻，金光瑶壮着胆子进去看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子帐去看自己的父亲，不看着金光善咽气，他不放心。
金光善那时已经快不行了，只见出气不见进气，长期服用虎狼之药和大补丹药，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但他余威犹在，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金光瑶，盯得金光瑶坚硬如铁的心微颤了一下，但对这时候的金光瑶而言，内心更多的是对即将登顶大位，成为金麟台主宰的兴奋——他曾经从这里摔下去，又重新爬了上来，眼看就要爬到了最高处。
金光善似乎是回光返照了，挣扎着想起身，却力不从心，刚刚坐起来一些，又颓然地躺了下去，像一只斗败的老狮子，颓废地道：“你赢了。”
金光瑶一改平日里卑躬屈膝的态度，戴正了头上的乌纱帽，抬起头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表情，摆出胜利者该有的姿态，冰冷地道：“你做不到的事，我会做到的。”
金光善这时候反而出奇地平静，顿了一下，抬手说道：“我求你一件事……”
金光瑶一怔，他还是头一回听这个男子求他，默了片刻，金光瑶还是答道：“你说。”
金光善喘息着道：“把玄羽送回家去，你的兄弟姐妹……莺莺是个女孩子，没有能和你争的了，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许是应了那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临死前，居然关心起了自己那些从没管过的儿女，但他根本不知道，秦愫也是他的女儿。
金光瑶哂笑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良心发现了？父亲的遗命，儿子自然会遵从的。”
金光善的双眼渐渐阖上，又道：“还有……小……小心……聂…………他……他们……”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金光瑶俯视着床上的男子，沉默良久，两行泪从眼眶中流下来，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锦被上，金光瑶对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爹，再见啦，若有来世，咱们不要再做父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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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狐假虎威，虚张声势，陆依风的手果真又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手里的冯舒语虚弱地哼哼数声，头颈一软，脑袋耷拉下来，没了声息，似是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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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想，又觉冯舒语和梅大姑娘暧昧，怕是在趁机讨好乌盘古，这样将来不管黄嗣龙和张凤池谁赢了，背靠着乌盘古，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倒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法子。
陆依风闻言，抖动手腕，晃了晃冯舒语，冯舒语竟没丝毫反应，他不免也有些急了，暗想：“这抱女人大腿的小白脸儿怎生如此脆弱？”
陆依风虽对冯舒语恨之入骨，但顾及他背后的势力，并没对他起杀心，手上也收着力气，他仔细一瞧，灯光下冯舒语面色惨白如鬼，嘴唇却成了青黑色，分明是中了毒的征兆，心中暗叫不好，这是有人对冯舒语下了毒，要叫他死在自己手里，造成被自己勒死的假象，若是叫这人得逞了，日后怕是会面临无休无止的麻烦，金光瑶一番巧言之下，陆依风也不敢笃定害死陆鲸涛的幕后黑手就是冯舒语，心乱如麻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拿着冯舒语不对，丢了也不对。
陆依风八根獠牙颤抖，惶恐紧张之情全落入蓝曦臣的眼里，他便知金光瑶的计谋得逞了，他这三弟三言两语便动摇了陆依风的心，当真是言辞如刀，刀刀夺人性命，对金光瑶这张巧嘴，蓝曦臣当真是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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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风道：“张凤池，你就别充孝子啦，把人交来，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你爹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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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凤池不置可否地一笑，对陆依风道：“不如我随你去好了，听说太湖风景甚美，在那里住一段时日，对着湖光山色，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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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依风阴冷地道：“我自然是小人，你们若是不愿意，大不了同归于尽。”其实他心里还有一番盘算，趁此机会拿了蓝瑟做人质，姑苏蓝氏便不敢对落雁庄发难了。
蓝瑟慢慢地步下台阶，池子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歪头看他，双眉挑起，开玩笑似地道：“爹，认识这位的脚步声么？”
蓝瑟站定了，如实答道：“认识，我被抓的那天晚上，杨行川旁边还有一个人，就是他。”
张凤池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以大拇指指了指陆依风，问道：“他打你了么？”
蓝瑟道：“这倒是没有。”
池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月光下，显得白森森的，有点儿吓人，道：“没有就好。”
蓝瑟道：“我愿意同陆庄主走。”
池子苦笑道：“爹，你再被绑了，我拿什么赎你呀？”
蓝瑟认真地道：“这种时候，你怎么还在想这些？你不答应他，他把瘟魔放出来，伤了这里的宾客，那可如何是好？许多人会怨恨你的。”他说的很认真，话语中并无犹疑，唯有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池子怔住了，他以前觉得蓝瑟真的呆，蓝瑟打从一出生，就是世家贵子，他在一个美丽如仙境的地方长大，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一个喝了酒就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便宜爹，他的生活里不是琴就是花，根本就不懂人心险恶——所以被沐澜骗，被四脚骗，好像是个人就能骗他，张凤池在云宫是真的想他死，他想：“你既然当初头也不回地跑了，何必又要去那里？害人害己。”
还有他那死去的母亲，也是一样的笨，被老吴骗，被孙蔓菁骗，池子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蓝瑟和张红玉生的，他爹妈分明都不是聪明人，他的脑袋是遗传谁的呢？但从蓝瑟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他又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哪个部分继承自这个男子。
蓝瑟这么干脆地说要和陆依风走，倒是把池子镇住了，他觉得心头莫名压上座大山，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自我安慰地想：“蓝瑟也不是笨，只是从前没见过世面罢了。”
金光瑶把池子微妙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有些酸楚地想：“你现在能体会到“父亲”两个字的意义了么？你的亲生父亲对你，和于化龙以及老吴对你，绝对是不一样的，也许你的母亲，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你赢得了一次救赎的机会，而我，却永远没有了。”
他有几分羡慕张凤池，张凤池的生父对他是真的关怀，而他的那个父亲，对他，则又是忌惮又是利用，唯一的一丝丝父子之情也随着子轩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他还记得，在金光善生命的弥留时刻，金光瑶壮着胆子进去看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子帐去看自己的父亲，不看着金光善咽气，他不放心。
金光善那时已经快不行了，只见出气不见进气，长期服用虎狼之药和大补丹药，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但他余威犹在，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金光瑶，盯得金光瑶坚硬如铁的心微颤了一下，但对这时候的金光瑶而言，内心更多的是对即将登顶大位，成为金麟台主宰的兴奋——他曾经从这里摔下去，又重新爬了上来，眼看就要爬到了最高处。
金光善似乎是回光返照了，挣扎着想起身，却力不从心，刚刚坐起来一些，又颓然地躺了下去，像一只斗败的老狮子，颓废地道：“你赢了。”
金光瑶一改平日里卑躬屈膝的态度，戴正了头上的乌纱帽，抬起头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表情，摆出胜利者该有的姿态，冰冷地道：“你做不到的事，我会做到的。”
金光善这时候反而出奇地平静，顿了一下，抬手说道：“我求你一件事……”
金光瑶一怔，他还是头一回听这个男子求他，默了片刻，金光瑶还是答道：“你说。”
金光善喘息着道：“把玄羽送回家去，你的兄弟姐妹……莺莺是个女孩子，没有能和你争的了，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许是应了那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临死前，居然关心起了自己那些从没管过的儿女，但他根本不知道，秦愫也是他的女儿。
金光瑶哂笑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良心发现了？父亲的遗命，儿子自然会遵从的。”
金光善的双眼渐渐阖上，又道：“还有……小……小心……聂…………他……他们……”话未说完，他便头一歪，再也没了声息。
金光瑶俯视着床上的男子，沉默良久，两行泪从眼眶中流下来，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锦被上，金光瑶对自己的父亲轻声道：“爹，再见啦，若有来世，咱们不要再做父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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