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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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牛子平止住脚步,好半天才看清这张小白脸儿,这是一张除了还算漂亮以外平平无奇的脸。

  每天像这样慕名而来找他看相的人都有很多,这些人绝大多数过得不怎么顺心——看相往往都是为了改运,幸福美满的人没这需求,自然也不会费力气找他。

  牛子平早已喝得迷迷瞪瞪,张口把平素说烂的套话敷衍出来:“公子,你这一生顺心如意,长寿多子,只要不做损阴德的事儿,保管享福到老。”

  “真的吗?”小白脸儿明显不大信,“您都没仔细看呢。”

  牛子平想说你烦不烦,抬眼一瞧,正对上一双金绿妖瞳——这不是一双人的眼睛。

  “啊!”牛子平惊叫着连连后退数步,指着聂怀桑一迭声喊道:“魔神!魔神!”

  他退得太急,脚下不止被什么绊倒,一个踉跄掉进滩涂中,好不狼狈。

  “魔神?”聂怀桑站在岸上,用扇子柄敲敲脑袋,左右张望一番,神情也有几分怯生生的,“哪儿来的魔神?我胆子特别小,您可别吓我。”

  这声音天真而纯澈,俨然来自于不谙世事的富贵公子哥儿。

  牛子平虽姓牛,却胆小如鼠,他坐在浅滩里瑟瑟发抖,等了好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好容易鼓足勇气掀开一条眼缝,聂怀桑正蹲在岸边看着他,眼睛明亮而漆黑。

  牛子平使劲儿晃晃脑袋,盯着聂怀桑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异常,只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魔神已经绝迹人间五百年,怎么可能在这儿出现呢?

  聂怀桑挺热心肠,下到河滩里把牛子平拉上来,扶到附近的一座龙王庙里,笨手笨脚地给生了堆火,两人坐在篝火边儿聊天。

  “今晚上的雾气有点儿大。”牛子平看见龙王庙大门外白茫茫一片,白日里绚丽多彩的龙王像也显得狰狞,一张血盆大口张着,似乎随时要吃人。

  不知怎地,他心情有点儿压抑,怕附近有什么脏东西,想算算自己的运势,刚一掐指,硬生生忍住了,从褡裢里摸出从水云间求来的桃木符攥在手里。

  “我有个老朋友特别喜欢云雾,先生,您猜为何?”聂怀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颗大水梨子,嘎吱咬了一口。

  “为何啊?”牛子平喝了口酒,随口问道。

  “因为他长得特别丑。”聂怀桑压低了声音,表情有点儿神神秘秘的,“一起雾人家就看不清他的脸了。”

  “这人得丑成啥样?”

  “他没有七窍,平日里得带着面具才肯站在太阳底下。”

  “哪儿有这样的人?”

  “哈哈,我说他是人了吗?”青年嘻嘻一笑,笑声在空荡荡的龙王庙里盘旋回荡,“最终他被用八十八根锁链锁在北海底,这下可好,永远不必露脸儿了。”

  牛子平手一抖,酒葫芦掉在篝火边,他缓缓地问:“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穷桑。”青年的回答让牛子平心胆俱裂,“或者饕餮,或者聂怀桑,怎么喜欢怎么来。”

  牛子平此时似乎应该立刻厥过去,然而没有,他只是慢悠悠地喝了口今早化来的米酒,笑道:“我就说这几十年怎么这样不平静,原来你们一个个都跑出来了。”

  “别冤枉我,可不是我主动跑出来的。”聂怀桑咽下甜蜜的梨子汁水,满足地舔舔嘴唇,“是人类把我唤醒的。”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牛子平问。

  “你来这儿做什么?”聂怀桑托腮,重复了一遍牛子平的问题。

  他明明是笑着的,眼神却冷漠如水,牛子平在他眼里俨然成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尘埃。

  “上神,小人一向到处晃悠,天南海北,眠星枕月。”牛道士平视着传说中的堕神,丝毫没有畏怯之态。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时候最英雄、最威风、最爷们儿,可惜没人能记录下他的英姿。

  “难道你不是算出了什么,跑到老家看看那个囚犯还在不在吗?”聂怀桑有点儿困了,他无意多玩耍,直接戳破了牛子平的谎言。

  “什么囚犯?”牛子平仍是装傻。

  “我的一位老朋友。”聂怀桑道,“你家先祖的批命之术,不正是从他那里换来的吗?”

  牛子平脸色灰败:“他被陈四龙等人击败,已经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了。这批命之术我一介凡人不配拥有,请上神收回去吧。”

  聂怀桑站起来,和幽森的龙王像一起俯视着牛子平:“你的确不配,凡人竟妄图窥测天机?你以为自己真的可以骗我?我会把你的记忆抽出来,慢慢地看。”

  “是我们自不量力。”牛子平颓然道,“我仅存的一个私生女儿上个月病死了,牛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死,世上再无凡人得窥天机。”

  “你的确该死。”聂怀桑冰凉的手指点上牛子平的额头,开始抽取牛子平的记忆。

  这也是牛子平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算尽了无数人的命数,独独没有算到今日是他的死劫。

  隔天,牛子平被附近的村民发现死在龙王庙,死时的表情十分安详。

  兽齿般的的冰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咻咻刺出,海上冰树林立,惨白的天上挂着一轮金红的太阳。

  蓝涣躺在海面下,冰冷的海水拥聚着他,波浪擦着他的身体流动,拍击,每一下都触动锐利的痛感。

  身上有数不清的地方无比刺痛,好像有无数铁钩勾着他,蓝涣想动弹,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他好像被冻结在这个冰冷的地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疼。

  皮肤的每一寸,甚至每一个毛孔都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疼,偶尔有一两尾鱼儿摇着尾巴游过去,姿态是那么的惬意,而他,却在经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凌迟酷刑。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快乐,而我却要承受无尽的痛苦?

  层层累积的愤怒让他怒吼着制造出无数冰刺,要把上空飞过,身边游过的东西全数杀戮。

  他杀过鱼儿,杀过鸟儿,掀翻过渔船,冻死过剑仙……

  无数舢板的残渣和仙剑的残件在海中漂浮,蓝涣却并不觉得快意,他只觉得空虚,他想终结这一切,哪怕是死亡。

  昏茫中,一艘船缓缓驶来,船头立着一个白衣翩翩,头戴云纹抹额的修士,那好像是姑苏蓝氏的家袍,蓝涣想开口让他解救自己,却发现两片嘴唇好像被粘住了,一道冰刺已经向修士刺过去——

  “不要!”蓝涣惊呼着坐起来,他睁开眼,眼前是黑黢黢的一片,修士和冰刺都不复存在。

  他终于从地狱重返人间。

  “二哥,你做噩梦了?”熟悉的声音传来,金光瑶的眼睛在黑夜中亮晶晶的。

  原来只是一场梦,可梦里的疼痛感却那样的真实。

  “是啊,做了个古怪的梦。”蓝涣手指一点,床边红烛上燃起融融暖光,照得他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些。

  金光瑶从枕头下摸出手帕替蓝涣擦拭额头上的汗,问:“你做了什么梦?”

  “没什么。”蓝涣揉揉眉心,“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内容。”

  梦里的那个他,充斥着暴戾和愤怒,还有那种毁灭一切的破坏欲,这种狰狞丑陋的一面,不该属于蓝曦臣。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灵魂中有这样不美好的部分。

  蓝涣不愿多谈梦的内容,金光瑶也就贴心地不再追问,他抱住蓝涣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胳膊,柔声道:“二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除非你不要我。”

  “说什么傻话?”蓝涣微微拧眉,又像对金光瑶,又像对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还没从噩梦的狂躁中完全摆脱,那种企图撕裂一切、掠夺一切、毁灭一切的感觉被一叠压一叠,最终转化为炽烈的火焰,由丹田腾腾而上。

  蓝涣转过身,抬起金光瑶的下颌,问:“我想要你,可以吗?”

  金光瑶怔了一怔,蓝涣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一样,这让他有点儿忐忑。

  蓝涣看见金光瑶眼里的骇惧,双手捂住脸,颓然道:“算了,休息吧。”

  “可以。”金光瑶却点了点头,“我正好也有点儿想要你。”

  他掰开蓝涣的手,双唇凑了上去。

  蓝涣很快沉湎在金光瑶的柔情里,他被金光瑶从人间带上云端,最终远离那梦境中的地狱。

  泽芜君破天荒的睡了一回懒觉,直到隔日晌午,才从床榻上起来,这时候金光瑶仍在睡。

  蓝涣替他掖好被子,刚出了门,正好张凤池走过来,兄弟俩寒暄两句,张凤池就提到要紧事:“屠狗联盟已经把莲花坞包围起来了。眼下整个修仙界,不仅是聂家的朋友,连中立的家族,都对江宗主很不满。”

  “意料之中。”蓝涣淡淡道,“我想江宗主已经做好准备了。”

  “千夫所指的准备?”张凤池揶揄。

  “师哥,你哪儿都好,就是爱说风凉话。”不知何时,金光瑶已倚在门边,身上披着蓝曦臣的外袍,懒洋洋地打个哈切。

  “我比较耿直。”张凤池大言不惭,“随爹。”

  “既然你很耿直,那你告诉我,乌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二哥?”金光瑶敲着门板儿,酸溜溜道:“她要有那份心,替我告诉她,没门儿,做妾都不行。”

  “她的心思你不会明白的。”张凤池抿嘴一笑,“反正你知道她对你没威胁就成,谁敢跟你抢男人?”

  “那是。”金光瑶轻哼一声,“不是我吹嘘,我要是个女子,早就混成云深不知处宅斗冠军了。”

  最近《射日之爱》由于反响热烈,有发展成大长文的趋势,崔雪霜根据温情入主莲花坞成为当家主母的最新情况,添加了大量宅斗内容。

  金光瑶深受荼毒,经常看着看着就和蓝曦臣嘀咕崔雪霜写得宅斗桥段太小儿科,明显没有类似生活经验,全是瞎扯淡。

  “嗯。”蓝曦臣很给金光瑶面子,“你没有吹嘘,就算不是女子,你仍是宅斗冠军。”

  “瞧,宅斗男主来了。”张凤池一指楼下,只见江澄正踱步过来。

  江澄走过来,蓝涣问:“江夫人伤势好些了吗?”

  “小伤而已。”江澄表情有点不自然,把一张红红的请帖递给蓝涣和池子,“谢蓝宗主关心。”

  蓝涣接过请帖一看,上面一个硕大的“囍”字。

  池子笑道:“江宗主打算在哪儿办婚礼?”

  “当然是莲花坞。”江澄道。

  蓝涣又问:“江宗主不怕浮云蔽日吗?”

  “江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江澄歪嘴一笑,“正儿八经请他们来,他们肯来吗?可不得主随客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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