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_太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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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章江。

  一艘绮丽精致的画船驶入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轻轻巧巧地避过四处的险滩暗礁。

  四周静悄悄的,连水声也听不见,只有水晶珠帘摇摇晃晃发出的簌簌声。

  聂怀桑盘腿坐在船头的,船旁时不时漂过的水猴尸体,雾气中充斥着尸体腐败的气味。

  水猴尸体腐烂分化出的烈性尸毒渗透进水雾中,让这一带寸草不生,鱼虾绝迹。

  “回去可得好好洗个澡。”聂怀桑面露嫌弃,用扇子扇扇鼻子,他问身边站着的夜枭:“水猴好吃吗?”

  “不好吃。”夜枭用生涩的人类语言回答,“很腥很臭。”

  “所以爱吃这玩意儿的家伙挺没品味的,对不?”聂怀桑斜瞥夜枭,笑容有几分恶趣味。

  夜枭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偏头“咕咕”叫了两声,假装没有听见聂怀桑在说什么,他只有简单的感情和思想,距离懂真正的人情世故还差得很远。

  恰好这时有道刚烈的劲风劈破白雾,解救了夜枭的尴尬。

  一只身形矫健的四角白鹿携带着风雾飞驰而来,落足在画舫顶部,船只纹丝不动,仿若只是落了一根鸿毛。

  这正是传说中能招来大水的凶兽,夫诸。

  “好久不见啊,最近混得如何?”夫诸的外表特别清冷峻肃,一开口却相当混气。

  “最近我越来越能体会到做人的乐趣了。”饕餮兴致勃勃道,“人间真是其乐无穷。”

  夫诸伸出猩红舔了舔腿上的毛,疑惑道:“既然做人很有趣,为什么那个陈四龙要离群索居呢?他一个人在章水上摇船,来来回回,回回来来,已经五百年了,他自己不厌,我都看厌了,你说图个啥?”

  “人类有句话,叫庸人自扰,他是庸人,就爱自寻烦恼。”饕餮嗤笑道,“所以修为永远比不上温八,充其量只能做个地仙。”

  夫诸似懂非懂,轻捷地跳到船头,一蹄子把夜枭踹下水,又绕着饕餮转了个身,瞬息间幻化成一个赤足的白衣白发童子,一屁股坐下。

  夜枭惊叫着从水里扑腾起来,委委屈屈地到船尾抖水珠理羽毛去了。

  夫诸气哼哼道:“陈四要是能和温八一样被被你吃掉就好了,这人贼讨厌。”

  “我怕消化不良。”饕餮摸摸自己肚子,又问:“你想不想看陈四吃瘪?”

  “当然想!”凶兽大都顽劣不堪,扶诸一听饕餮好像要搞事,立马来了兴致,“你想怎么整他?”

  “需要你帮个小忙。”饕餮阴恻恻地笑了。

  陈四龙坐在他的小船上,用江水洗他生满老茧的脚,望着两岸亘古不变的风景。

  青山、沙汀、江鸥、游鱼,除了岸上的村落有些消逝,有些新建,一切还是和当年一样。

  这儿是他的故乡,他出生于此,最终归隐于此。

  不远处的浅水河滩上,几个村妇抱着木盆过来洗衣,絮絮叨叨地谈论着太阳底下的新鲜事儿。

  “唉,你们听说了吗?龙王庙最近死了个人。”

  “世上天天都死人,有什么稀奇的。”

  “死的那个是个有名的算命先生,就是隔壁牛家村人,他这一死,牛家村就没一个姓牛的了,你说奇不奇怪?从前多么繁盛一族人啊,就这样绝户了。”

  “我听爷爷说,算命这玩意儿会反噬,算得越准,反噬得越厉害,所以牛家世世代代都是穷光蛋。”

  ……

  陈四龙听见她们的谈话,一向寡淡的脸上出现悲悯的神情。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他倒了一碗珍藏五百年的陈酿,洒入江中,为牛子平念了一段往生咒,并唱了一曲楚地古老的挽歌。

  悲怆的歌声在回荡在山谷间,引来猿猴的悲戚哀啼,岸边的妇人们为哀恸的猿声感染,不觉泪落襟裳。

  忽然,天色骤然变暗,江水咕嘟咕嘟冒泡,好像烧沸了

  一般,陈四放在船头的那碗水剧烈摇晃,水花四溅,破旧的小船也跟着颠簸起来,他感到一只巨大的野兽在下面用背脊拱着船底。

  陈四龙不慌不忙地穿上他的芒鞋,两手一指,那碗水立时平静,不管船只怎能摇晃,水都纹丝不动。下一刻,船旁的水开始快速流动,柔软的水流化为利刃,擦过船上朽木,嘎嘎作响。

  他手指在眼上一抹,眼瞳转为金色,视线透过船板,水底只有黑茫茫一团浑浊。

  看来这是个硬茬。

  从水底传来桀桀怪笑,好像恶童恶作剧成功后的笑声。

  岸边的村妇们还是嬉笑着谈论家常里短,她们根本看不陈四龙,也听不见强烈的动静。

  此时以陈四龙的船为中心,形成了一圈巨大的漩涡,带动小船狂转不停。

  陈四龙岿然不动,一道纸做的链条藤蔓般自舟中探出,迅捷无伦地往水下探去。

  他粗糙的手一抬,只听“嗤”的一声,水中弹出一雷鸣般的轰响,纸链被拉出水,下端和一只锐利峥嵘的巨角缠绞在一起。

  一只眼睛血红的白鹿被纸链拖拽出来。

  “夫诸。”陈四龙斑白的浓眉拧起,刀疤脸狰狞可怖,他厉声道:“你又跑下来作乱!”

  这凶兽善于御水,以制造洪水为乐,上古时期为祸不下于四凶,五百年前的大灭妖时代,陈四龙与之交手数次,每每让其逃脱,他归隐多年,不想这兽竟自己找上门来。

  “哈哈,冤家路窄,咱们再斗上一斗。”伏诛一拧脖子,挣断了纸链,纸链化为片片纸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又怒吼一声,引动一阵狂风,江上掀起一道巨浪,兜头打在陈四头上,同时一道水柱涌起,把片叶似的船高抛上天。

  陈四龙与小舟早为一体,他催动小舟悬浮半空,大喝一声“去!”

  纸钱舒展,刀片般飞出水面,携带风雷之力朝夫诸划拉过去,夫诸左躲右闪,雪花纸钱穷追不舍,削下缕缕白毛,落在半空中化为雪花。

  夫诸到空隙,操纵水流攻击陈四龙,陈四龙抬袖阻挡,一人一兽纠纠缠缠,你来我往,一路打向远方。

  画舫驶出薄雾,一座洞口大开的山峦出现在聂怀桑视野,数不清的河漂漂进阴幽洞口。

  “是这儿吗?”聂怀桑怕闻见腥味儿控制不住凶性,点了点鼻子,封住自己的嗅觉。

  “是这儿。”夜枭答,“陈四龙经常进这个洞。”

  “多谢。”聂怀桑彬彬有礼地对夜枭打了个揖,跟着摸摸夜枭的头顶。

  夜枭顿觉一股暖流游走全身,他听见身上骨节砰砰响动,好似人类炒豆子的声音,羽翼上的羽毛片片零落,逐渐演化成了两只人类的手。

  夜枭惊喜地望着自己的一双人手。

  “这是你的酬劳。”聂怀桑望着那个黑黢黢的洞,“你可以走了。”

  夜枭如蒙大赦,化为鸟身飞上天空,很快变成一小点。

  聂怀桑自嘲一笑。

  凶兽是什么?人也怕妖也怕的东西罢了。

  他哼着新学的水磨昆腔,跳下画舫踩在水面上,一步步走到洞口,洞口出现一层金光,一股巨大的弹力冲来,聂怀桑一手抬起挡住眼,另一手往前一推。

  “喀啦啦!”

  洞口的金色屏障碎裂成无数小金片随风飘扬,最终消弭为齑粉。

  聂怀桑大摇大摆地进了洞。

  “傲狠!在吗!”聂怀桑的声音在洞中回荡,声音碰撞在滑腻的石壁上,又原封不动地打回来。

  过了很久很久。

  “在……”一个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洞穴深处泛出来。整座山都颤了颤,“救我……”

  “你似乎被困了很久。”聂怀桑同情地说,循声走去,“对你这样好动的兽而言,没有什么比失去自由更痛苦的了。”

  在走动过程中,一团团的黑雾从七窍涌出,在半空中重新汇集成一团黑中带绿的幽冷焰火,又幻化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兽形,兽脸与聂氏家纹上的饕餮兽头出奇神似。

  而聂怀桑的肉身像蝉蜕后的壳子,软趴趴地倒下,躺在水面上。

  饕餮凝视着水面上是人类躯体片刻,起初有点嫌弃,既而想到人类身体为他带来的种种欢愉体验,终于为肉身施加一层屏障,然后狂笑狺叫着往洞穴深处窜去。

  陈四龙和扶诸从早晨一直斗到晌午,肆虐过半条章江。

  夫诸渐渐落在下风,身上红斑点点,漂亮的皮毛被纸钱削得坑坑洼洼。

  江潮拍打江岸,天色灰扑扑的,大片积雨云重重压在头地。

  陈四龙感受一股浓烈的灵力在不远处爆发,他抬眸往天,深冬时节,怎会有这样的天象?

  轰!

  陈四龙立即反应过来,是那座山。

  有人——不,人没有那样的能量,是邪魔,正在破坏封印,企图放出了压在山下的东西。

  陈四龙对夫诸嗔目而视:“是谁叫你来的?”

  夫诸眼睛一斜,嘴巴一歪,对他做了个鬼脸,笑骂道:“气死你个小阿四!”

  陈四龙丢下夫诸,掉船要走。

  夫诸凌空一跃,闪电般跳到一座山峰上,引颈啼叫。

  章江江水忽然慢慢往后退,露出大片河床,河床上有无数搁浅的鱼虾贝壳。

  几个村妇放下衣服,走下河床捡拾鱼虾,不仅如此,她们还招呼岸上的村民一块儿下来捡,很快,无数人都下了河滩,只要夫诸收了法力,江水就会反流,这些人都会葬身湖底。

  陈四龙不能动夫诸,只能想办法救人。

  夫诸十分佩服饕餮,这招他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陈四龙不得不滞留在下游,他打起夔鼓,用雷霆之声把捡拾鱼虾的人都赶上岸,夫诸还时不时地骚扰他。

  忽然一阵天崩地裂的爆响,江水诡异地开始倒流,江边的人们都惊恐地望着同一个方向,那里的茫茫烟雾中窜出一道浓黑的龙吸水。

  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黑气在半空中盘旋,人们隐隐听见一声尖锐的大笑。

  豆大的雨珠砸下,章江连下了三日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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